三月參加「從世界棒球經典賽展望臺灣及亞洲棒球的未來」,由前職棒選手周思齊和棒球作家朱宥任對談、知名球評曾文誠主持,活動主旨是為了推廣宣傳《站上顛峰的武士》和《棒球球探入門全書》兩本新書,但節奏絲毫不刻意、不勉強、不沈悶,在曾文誠的引導下,周思齊和朱宥任妙語如珠,現場笑聲不斷。
・「只有耐力A+」的「亞洲選球王」
周思齊非常幽默,開場故作感慨地回憶道:「2019年出第一本書,很開心地去書店找自己的書,結果被放在食譜旁邊,是一種「生活風格」⋯⋯今(2025)年終於走進國家圖書館了。」(按:該書應為《周思齊的九局下半》;本次活動周思齊成為第一位在國家圖書館舉辦講座的運動選手。)
新書主題是「球探」,被問到「球探周思齊會給選手周思齊打幾分?」他謙稱自己的爆發力、柔軟度和揮棒速度都比不上其他選手,「只有耐力A+」,「戲棚下站久了,大家都離開了,所以今天輪到我站C位。」全場爆笑,同時掌聲如雷。
畢竟在場者都曉得,「亞洲選球王」不只是「站在戲棚下」這麼簡單。歷經2008年「全隊就地解散」的假球風波,周思齊曾被威脅利誘,為了閃躲「關心」而飽受煎熬,導致嚴重掉髮和胃潰瘍。他一邊想著「聯盟隨時會垮台」,一邊在20年的職業生涯中奮戰不懈,堅持打棒球的初衷,最終迎來「買職棒門票送五月天演唱會」的歷史性引退儀式,轟動全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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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討論「解讀比賽」時,我們在談論什麼
讓我回味再三的是他如何定義「解讀比賽的能力」。經常聽球評和總教練提到「解讀比賽」是選手最關鍵技能之一,但其實一直不了解這是什麼意思。對周思齊來說,「解讀比賽來自於經驗,來自於選手經歷過什麼」,讓我立刻想起日本名教練栗山英樹在《栗山筆記》中說,棒球生涯會遭遇一次又一次的「8局下半無人出局1壘有人」,每一個「8局下半無人出局1壘有人」的當下,過去的無數次都會同時浮上心頭,而栗山不只是準備一套必勝法門應付,反而是盡力求新求變,尋找更好的解法。
這聽起來已不是單純大數據能提供的判斷,而是對球場上風吹草動的嗅覺,是棒球之神眷顧的玄學領域——畢竟「棒球比賽節奏慢,但快起來非常快,投手和打者都只有幾秒鐘反應」,勝負就在一瞬間。而周思齊則在累積無數次的「8局下半無人出局1壘有人」之後,讓虛無縹緲下凡,成為人間英雄的心法,「第六感之前的五感很重要,一切都是知識經驗的積累」。
他特別引用並強調中信兄弟總教練平野惠一在訓練時對全體球員的提點:「不要只用動物(身體)本能打球,要用棒球知識去抗衡。」這句話尤其令我印象深刻,因為它跟我最近的體會完全相反,但也完全相同。「頭腦發達,四肢簡單」的人,到了生命的某些階段就需要「中年危機三件組」——健身、瑜珈、冥想——來找回自己的直覺和本能;但對從小習慣身體對抗的運動員來說,透過知識和數據去理解自己並參透對手,才是再上一層樓的進階課程。我們都在直覺與思考之間,追求「手腦並用,天人合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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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擊王就是10次揮空失敗6次的人
周思齊最後提醒大家,「從棒球看人生,不如意是正常的」。剛進入名人堂、被尊稱為「朗神」的美國大聯盟日籍選手鈴木一朗,生涯打擊率是0.311,換句話說就是上場10次差不多要失敗7次。這顯示棒球是要習慣與失敗相處的運動。用周思齊的話來說,「重點是我們怎麼去檢視不好的時刻,(因為)好的時刻是不正常的⋯⋯棒球這項運動逆著人性,就像繞壘是逆時針一樣。」
這個概念大概是周思齊棒球生涯中最核心的啟示;他在和心理學家許皓宜合著的《心智鍛鍊》中也提到常態性的挫折、懊惱與失落。《心智鍛鍊》透過時常面臨高壓處境、成敗在一念之間的運動員視角,討論「專注力」、「恆毅力」、「爆發力」、「穩定力」和「孤獨力」,用有系統的方式來引導讀者增強心智,達成目標,相當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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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伸:球評曾文誠在活動中多次提到:「現在看棒球的年輕球迷非常幸福」;我也這麼覺得,雖然意思可能不太一樣。
去(2024)年底世界棒球12強,臺灣拿下冠軍,這是不敢想像的事情。我從2001年世界盃棒球賽「入坑」,不提後來幾年陸續發作的「假球案」,看國際賽也只能用「心驚膽顫」來形容——安打通常難產,好不容易碰上「恰恰」彭政閔和「鋒砲」陳金鋒,接著卻無法串聯;投手燃燒小宇宙,不時得派出「奇兵」,球迷和教練團一起整天研究「抓放」策略。
更緊張——緊張到都不緊張了——的是比賽進入後半段我方微幅領先時,經驗帶來的既視感是:投手疲勞「保送上壘」、「盜壘/跑打/犧牲戰術推進」、我方一個緊張「失誤」奉送分數、對方追平、超前⋯⋯(崩潰)不知道有多少球迷在奪冠前一刻心裡如此跑馬燈,而我甚至想到了2013年讓我看到流淚的WBC台日戰。2024年的台日戰最後以找手套的「再見雙殺」塵埃落定時,確實如同2013年的先發投手、2024年的投手教練王建民所說,「現在是新的開始」了。
祝福臺灣棒球,愈來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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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世界棒球經典賽展望臺灣及亞洲棒球的未來」現場 © Clayd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