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覺得彷彿別人斷絕了和他所有關係,彷彿他現在自然也比任何時候更為自由,可以在這個原本禁止他來的地方等待,要等多久都可以,彷彿她替自己爭取到這份自由,幾乎沒有別人可以做到,也沒有人可以移動他或趕走他,就連跟她說話都不行,然而—這份確信至少同樣強烈—彷彿也沒有甚麼比這份自由、這份等待、這種不可侵犯、更沒有意義、更令人絕望。
我對於歐洲文學的筆法以及寫作特色還是無法真正愛上並享受,在讀城堡時相當的拖沓,續借的大概兩個月才把這本書讀完,加上這本小說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結局,卡夫卡還沒寫完就過世了,最後看到斷在一半煩躁感更勝,總覺得甚麼都還沒講就沒了。
拜讀過卡夫卡最著名的中篇小說《變形記》,再來讀這本有相似的基調,只是變形記用較短小篇幅去塑造大環境下許多人內心掩藏的不安,用較非常理的方式去講述社會人性的荒謬,《城堡》則將敘述篇幅擴大到城鎮,人與人之間的交集不僅於家庭和公司主管,擴大到了酒店員工、城堡裡的官員、學校員工以及被討厭的一家人等等,故事開頭便沒來由地交代主角K到了一個偏僻小鎮,遇到了不被當地喜歡的一家人,無論她怎麼說明來此的用意,好像無法被這裡任何人認可般,不斷輪轉卻無法到自己該去的位子,在閱讀的同時,我與K大概共享了某種同樣的煩躁,因為他不管問誰,得到的答案多半沒有進展,反覆在偌大的官僚體制還有蠻荒資訊不通的小鎮打轉,他被小鎮的人視為外來者,被城堡裡的官員忽悠,唯一真心待他的或許只有女主角,但K卻因為自卑和自負反覆交雜,對於女主角時而相信時而懷疑猜忌,整本書就如同主角的心境,不斷碰壁、不斷重新來過、不斷地等待。
本書的尾聲,K終於離他想見的人只隔一扇門,但那扇門中間卻隔了許多階層,許多不可侵犯隱形的屏障,導致他連敲門叫醒門後打盹的人的動作都無法執行,只能花費自己無限增生的時間,繼續等待,那個從故事開頭就在等待的男人出現,好似稍微有點進展,實際卻仍在徒勞無功,過多無謂的等待,以及K不知從何而來的堅持,導致他不願好好看看女主角,不想只做學校的工人,只希望能坐本該屬於他的測量工作,在無意義的堅持下,持續追求著沒有結果的結果,正如本書沒有結局般,K的人生就卡在那座小鎮,哪都去不了。
卡夫卡對於描摹人性還有體制還是頗有一套,畢竟能讓讀者讀到煩躁的書也不多,這本算是少數幾本讓我覺得明明有點東西,但怎麼就這麼難讀的書,相較於變形記,城堡多了許多對於官僚體制的描寫而這也是卡夫卡作品中最受人廣泛討論的主題,利用城堡具象化繁複難以接近,將體制以一個堅挺、帶有距離感的形象呈現,搭配永遠無法完全了解的規則,讓讀者為K難以接近城堡的事實感到無奈、憤恨。
對這本書原本毫無感覺,但在身邊經歷了一項大事後徹底理解何謂繁瑣複雜不近人性—親友因故捲入誣告詐欺案,需要自證澄清解除告訴,卻因為告發和受理警局在不同地區,資料並不流通導致無法馬上解決,聽到電話那頭不耐煩人員的回應:「查不到,沒有,請去問xxx分局!這不是我們受理的。」當致電另一分局卻又得到須回到原分局處理,好不容易連絡上對應窗口卻又被告知該名人員請假,總覺得事件好像沒有盡頭,對相關法條、處理流程不甚熟悉,資訊不對等的情況下,無法看清真相,只能不斷的乞求那一點點的相關資訊,就像故事裏的K,不斷的接近城堡不斷地提出申請,找了村長找了官員情婦,拼湊出的一點資訊還是無法讓他正式就職,只因「資料可能遺失,須等對應窗口處理」,城堡就是複雜繁瑣的體制,只能觀看他的模樣,永遠不知道自己會被其中的哪扇門哪道牆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