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腦筋急轉彎2》：加了料卻忘了換湯

我不知道該如何停止焦慮，也許這就是成長的代價，隨著年齡增長，快樂會越來越少

不期不待，不受傷害

雖然上一部《元素方城市》帶回了部分流失的觀眾，票房和評價也有谷底反彈的趨勢，但成品仍離我們記憶中的那個皮克斯有一段距離。而《腦筋急轉彎2》也不是皮克斯第一次接觸「青春期」這個主題，2022年的《青春養成記》就呈現了青春期帶來的一系列挑戰和變化。不過因為對幼童不宜的敏感內容、疫情肆虐取消院線、文化差異導致故事失去普世性等種種原因，使這部電影也成為皮克斯低潮時期的一大票房炸彈。但這次皮克斯似乎認知到觀眾不再買單的因由，拋開了導演的自傳故事和心理投射，捨棄了刻意觸及到的社會議題，回歸以天馬行空的幻想和扣人心弦的故事來營造最質樸、最純粹的情感共鳴。

解鎖了新情緒，卻縮小了格局

在《腦筋急轉彎2》中，喜怒哀樂這些本能情緒被拋諸腦後，取而代之的是接收外界訊號後產生的情緒反應，將人們在青春期對於自我形象和他人看法變得更加敏感，以及壓抑情緒來減少內心的混亂這點刻畫得十分入微。續集引入的這幾位同樣風格鮮明的新成員，造型不只搶眼吸睛也獨具巧思。舉例來說，慕慕會如此嬌小，是因為人們在羨慕時會貶低自己的價值而看輕自己；羞羞會如此高大，是因為尷尬時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在盯著自己，過度放大自己在他人心中的位置。但多數新情緒在片中僅有展現個人特色，或是讓觀眾驚呼「好可愛哦」的作用，只有焦焦有較長的篇幅來詳述從控制到放手的心路歷程。

而萊莉的個人故事這回由親情轉往友情，卻只把劇情濃縮在一次營隊活動裡，不涉及太多的支線和背景，當然優勢在於核心主題明確，也有助於保持故事的緊湊性和節奏感。但在前作已經展現出深度和廣度的情況下，《腦筋急轉彎2》較為狹隘的故事格局可能會讓觀眾的高度期待落空。好在電影沒有砸了這個IP的招牌，靠著對青春期的精準描繪及細膩而精粹的細節刻畫，掩蓋了劇情略為簡約的不足。誠如過度反應的起床氣、因緊張說錯話或做錯事而原地社死、爆發內心劇場導致輾轉難眠等等，並結合情緒本身的性格魅力來營造不少笑點。相信觀眾們不論正處於哪個人生階段，都能在觀影時藉由萊莉的情緒反應憶起自己的成長軌跡。

複製公式的遺憾

在外界鄙視眼光和刻薄言詞的衝擊下，以防患未然為口號的焦焦不得不借保護萊莉之名行改造之事，不僅將元老情緒踢出控制台，還使用新的自我意識取代原有的自我意識，好讓萊莉活成別人喜歡、別人接受的模樣，甚至不惜做出違背自己道德準則的行為。至於被打入冷宮的情緒們，則要想方設法回到大腦總部奪回情緒控制權。這聽起來是不是跟《腦筋急轉彎》的劇情很像？這也是我認為《腦筋急轉彎2》比較可惜的地方。

即便迎來了新情緒、展開了全新的冒險，探索了大腦內部更多裝置和空間，但整體故事走向仍和前作大同小異，只是在原有的框架內添加了更多的衝突和矛盾。雖然引入了眾多新奇的設定如「意識流」、「機車谷」、「腦風暴」等適時為電影提供笑點，但這些新元素都只是在同個平面擴展，未能真正拓展故事的深度。甚至結論也和前作如出一轍，旨在告訴我們每種情緒都有其存在的價值和功能，焦焦近乎病態的保護也是情有可原，我們該要接納自己的不完美，學習與各種情緒共存這類上集已經提過的陳腔濫調。

高潮的魅力

即便《腦筋急轉彎2》因劇情換湯不換藥而失去新鮮感，但皮克斯這台情緒製造機依然維持穩定的運轉，讓本片的情感渲染力不遜於前作，同樣在電影結尾讓一票觀眾動容落淚。這部電影的情感拿捏之所以能保持著皮克斯過往的水準，是因為皮克斯再次巧妙的利用了「宣洩」這項祕密武器。許多電影在主角經歷了大量逆境和挫折後，使用壯麗的景色或磅礡的配樂烘托將士堅韌不拔的英雄氣概。與主角一同克服重重困難的觀眾也得以在此時釋放內心的壓抑，並被這得來不易的成功所感動，《捍衛戰士：獨行俠》就是個例子。

這種情緒宣洩手法也存在逆向的呈現方式，也是皮克斯最常使用的手法，常常在電影逼近最高潮時淡出了起伏的配樂、終止了絢麗的場面，有時甚至連對白都省略，時間彷彿在此刻凝結，讓觀眾感受角色內心細微的情緒波動，最經典的場面屬《可可夜總會》中讓祖母憶起父親的吉他彈唱。且《腦筋急轉彎2》得益於前作的高影響力，觀眾能夠快速與初始的五位情緒產生深度連結，也容易在片中對他們的艱難處境釋出同理。如此一來，這種宣洩手法不但沒有削弱末段的戲劇張力，反而能在觀眾心繫角色的前提下，激起更高層次的情緒反應，同時也騰出空間讓我們釋放、梳理、沉澱內心的複雜情感，讓整部電影在末段看似平靜淡然，實則讓每位觀眾無不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