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春行》超16釐米底片拍攝 回望家鄉與親情 且行且珍惜

春行

喜翔和楊貴媚在《春行》飾演一對夫妻，住在偏遠郊區，子女老早搬離。喜翔會在外人面前兇老婆「男人說話女人插什麼嘴」，楊貴媚則會從回程一路念他念進廚房，歸剛欸碎碎念。初以為是針鋒相對的怨偶，但晚飯過後，終於歇息坐到電視機前，一個翹腿擱在對方身上，對著螢幕有說有笑。原來就是我們再熟悉不過的台灣典型老夫老妻，吵吵鬧鬧一輩子，始終牽手相守相依。

這是一部很台灣的作品，全片講台語，有菜市場魚販的叫賣，有母親掛心兒子而上宮廟祭解。從迎娶儀式上媒婆「明年雙手抱雙孫」的吉祥話，到火化儀式喊話至親「火來了快跑」的不捨別離，在一則家庭故事裡，搬演了台灣傳統社會的生活切片，再折射關於生命及死亡。

電影偏冷靜地旁觀人世更迭，在許多情節轉折處，刻意迴避了哭天喊地，弱化了戲劇張力。導演的表達一再節制，彷彿也呼應台灣傳統人情裡的溫文內斂；又如角色裡一條同志關係，也隱晦得像一股保守含蓄。

彭紫惠、王品文雙導演選擇以超16釐米底片拍攝，畫面裡甚至不修邊幅呈現底片的毛邊，雖然電影節奏如日常漫漫，但那一層懷舊濾鏡，不斷把觀眾套回往昔，試圖讓人回望自己與家鄉與父母至親的關係。

楊貴媚在片中惦記著小時候家鄉的瀑布，說那才是她人生中見過的最美。於是在電影開頭，有長達2分半鐘的凝視一簾瀑布，末段又一回3分鐘的牽掛重視。導演一再著墨人生裡何謂可貴。

水，成為《春行》最鮮活的隱喻。水的流動，是先生對妻子的思念蔓延，接連大雨，水龍頭驟然迸裂。電影運用大量固定長鏡頭，畫框裡的人的動作總是緩慢，可是畫外無形的歲月及生命卻又流逝得太匆匆，男女主角的遭逢是世間無常，如水難以捉摸。

喜翔刻意歪著右腳板行走，以腳刀側著地，把不良於行內建於角色。後段一場啜泣獨行的長鏡頭，導演沒給他正面發揮，背影足以渲染哀慟，處處可見功力。他和楊貴媚的展現都是渾然天成，毫無違和；楊貴媚更有一場大膽上陣的演繹，令人印象深刻。

王品文、彭紫惠雙導演擅以畫面建構意念，本片或許並不利於演員表演的能見度，尤其許多的遠鏡頭，鮮少特寫，又常把人物籠罩在灰暗之中，例如夫妻倆海邊夜色裡的一鏡對話，盡是烏漆抹黑；也包括藍葦華和張書偉的出場，在角色的建立上顯得不夠清晰。除非那是關於可能要逝去的記憶已經開始黯淡，若即若離的親子關係再不修復就要日漸模糊。

與其說淡化演員的表演，也可能是導演把演員融入緬懷裡的一景一物，只為專注成就作品本質。單就核心概念，《春行》確實貫徹始終。例如底片的視覺手工感，與如今數位產品的快速且精準清晰的對比，像一種「世界愈快，心則慢」的溫馨叮嚀。自始至終，親情以及家鄉的意義，電影一再提醒，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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