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洋在其貼文中宣稱「A片能夠預測政治立場」,並引用Justin Lehmiller的研究作為支持。然而,這一說法存在數個值得批判的地方:
首先,他提到的Justin Lehmiller,並未具體指出具體的研究文獻,僅僅是簡短提及性傾向與政治傾向的關聯,並未深入探討。對於「知名研究」、「學術圈」等詞語的使用,是否有確切的依據,值得質疑。為了釐清這一點,有必要進一步查證他所聲稱的「政治與A片偏好」具體來源於何處。本文將忽略已有大量驗證作者調查4000多份問卷研究方法,而是專注於分析Lehmiller如何推導這一結論,以及最重要的問題:Justin Lehmiller的研究是否確實能夠支持A片預測政治立場的說法。
接下來,本文將逐一分析這些批評點,探討A片偏好是否能夠真實預測政治立場。
關於政治立場與性幻想的研究在《Tell Me What You Want》第四章第四節──你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2
民主黨與共和黨用非常片面的政治光譜來說,民主黨注重社會福利、平等改革,而共和黨注重傳統、經濟發展。
共和黨生活在比較多傳統限制,所以性幻想裡常以多P、野戰、窺淫、物體的形式滿足潛抑的慾望3;而民主黨的生活裡面較少傳統束縛,但是在追求改革與平等的背後,他們渴望的是逃離生活中不斷的自我省思、人際連結和認可,性幻想則多為BDSM或高風險性愛。
這本書基於超過四千份問卷調查的結果,顯示出一個值得高興的趨勢 ── 透過網路調查可以獲得豐富的數據,從而加強心理學和社會學的研究基礎 ── 四千多份的資料量遠超過以往的紀錄,因此問卷樣本量無可指摘。
例如,本書指出有97%的受訪者曾有過性幻想。此外,在問及是否曾幻想過不同形式的群交時,有89%的受訪者表示有過三P的幻想,74%的受訪者幻想過性愛趴,61%的受訪者幻想過輪姦。這些數據由於樣本量龐大,因此具有某程度上的說服力。
然而,本書在政治與性幻想傾向的推論上並不十分嚴謹,篇幅也相對簡短。它未提及民主黨和共和黨成員對性幻想傾向的具體數據,甚至僅透過「數據明顯透露」來闡述政治和性幻想傾向之間的關係。
更為嚴重的是,這本書僅比較了民主黨和共和黨的數據,而忽略了獨立選民或其他政治傾向的群體。這樣做未能提供足夠的因果關係來嚴謹地證明「透過性幻想傾向來推測政治傾向」的說法。
《Tell Me What You Want》的研究對象是美國的「數百名共和黨人、退休人員、虔誠的宗教信徒、少數族裔以及沒有上過大學或從大學畢業的人。」4與台灣的文化、政治與社會背景有明顯差異。所以如果要拿A片來推估對方是頑固台獨份子還是大中华梦支持者,恐怕還需要再做一份研究。
上述Lehmiller在政治與性幻想傾向的論點,如果要套用性幻想傾向來反推政治傾向,可能還會遇上邏輯謬誤的難題。
若P則Q,非Q則非P。同樣的結果,前提不一定一樣;結果不一樣,前提就不一樣。
例如:小美喜歡吃巧克力,所以小明看見有人在吃巧克力,就覺得對方是小美。小明如果結論下得太快,很有可能認錯人。對方是不是小美還要確定很多要件──穿著、髮型、走路姿態──不可能單從一個行為推定對方是誰。我們唯一能確定的是:只要不喜歡吃巧克力,就一定不是小美。
那麼我們試著反問,民主黨(或更廣泛的保守派)喜歡SM的性幻想,那麼只要喜歡SM的人就一定是民主黨嗎?答案恐怕不只一個。他可能是被共和黨嚴厲父母管教的青少年,也能可能是受到人際關係約束的共和黨員,甚至是行為保守的無黨籍人士。因此,從邏輯關係及Lehmiller對政治與性幻想傾向的研究來看,無法有力地證明性幻想傾向可以預測政治傾向。
所謂「學術界正在研究的議題」、「可以參考的相關研究」等措辭企圖凸顯該論述的權威性。然而,什麼是「正在研究的議題」呢?例如,船蠹魚對威尼斯的影響是否算其中之一?
若該議題未獲得學界一致共識或主流認同,或即便不主流但論點及數據公開透明,能充分證明研究者的全新觀點,那麼該研究就有說服力。然而,Lehmiller僅提及「一小部分」,數據也未明確指出具體百分比和數量,最終結論仍以「蛋生雞,雞生蛋」5來回應性幻想傾向與政治傾向的關係。
研究中我們只能得知作者認為民主黨人與共和黨人的性幻想傾向不同,以這樣的「知名研究」是否足以支持「A片監控論」需要再三考慮。
Justin Lehmiller的研究中,我們可以得知民主黨人與共和黨人擁有的性幻想可能會與表面形象有所出入,這是為了彌補日常生活中的壓抑及其不滿。然而,我們也從書中發現一些可能會影響學術嚴謹性的缺憾,例如:沒有明確的百分比、忽略掉中間選民和其他黨派的性幻想傾向。此外,從邏輯關係來看,同樣的結果並不能得出同樣的前提。比起時常關注政治新聞、輿論等明確個資,A片偏好可能沒辦法直接提供大數據投放廣告。
沈伯洋認為A片前五名偏好的論點,可能有助於提升國民對於中共與資安問題的防範意識。然而,Lehmiller的政治與性幻想傾向比起其他章節更缺乏嚴謹度,即使該書所言為真,從邏輯關係來看,從A片偏好也沒辦法準確推估政治傾向。A片網站的彈跳頁面和廣告極力獲取的是你受騙上當輸入的信用卡資料、帳號密碼、網路IP以及搜尋紀錄,至於A片內容可能更像是掛羊頭賣狗肉的招牌而已。
[1] Lehmiller, J. J. (2018). Tell me what you want. Da Capo Press.
[2] ibid, Ch. 4
[3] 原文是 nonmonogamous(非一夫一妻制)...exhibitionism(露陰癖), voyeurism(窺淫癖), and fetishism(拜物)
[4] ibid, Ch. 1
[5] 作者在該節的結論如此說道:另一個與政黨歸屬有關的幻想是gender-bending:民主黨人比共和黨人更可能有gender-bending的幻想。這是另一個雞蛋與雞的問題:是gender-benders傾向於支持更可能接受他們的政黨,還是參與主張性別平等理念的政黨讓人們有自由承認gender-bending的興趣?這是另一個我懷疑兩者兼有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