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讀書 / 《我有一個關於不倫的，小問題》，一窺第三者在慾望及道德間的矛盾心情

因緣際會之下，我發現了這本寶藏小說，這要感謝朋友 M 的推薦。自從和貝拉分道揚鑣，已經過了一年半，我有時候會想，在指責她當第三者破壞他人婚姻的同時，我是否太過黑白分明？如果能多站在她的立場思考，或許我們的關係不會淪落至此。

對於我們友情的破裂，我似乎一直處在自責的情緒中，即便身邊的好友都認為這是我對自己的煤氣燈效應。即使知道我已經做了當時能做的最好決定，腦中仍有一個角落無法克制地覺得，我是否真的如貝拉所說，是個自私無比的壞朋友。

在和 M 分享自己的疑惑後，她給我推薦了這本書，說也許這會幫助我理解貝拉的內心，理解一位第三者在自我價值和慾望間掙扎的矛盾內心。

如同 M 所說，在讀這本小說時，有很多瞬間讓我不禁想到，原來這就是當時貝拉的心情。書中簡單卻鏗鏘有力的文字，細膩描寫女主角內心各種情緒的糾結，透過對話流露出她與有婦之夫查理的情感變化，從內心世界的變化和外在世界的紛擾中體現這段關係的起承轉合。

婚外情是整本書的主軸，但許俐葳對於這樣普遍被世俗詬病的關係並沒有任何直接的批判指責，而是平白直述地描寫這段關係中的各種細節。藉由這段關係中的兩個角色，以及由他們延伸出的其他關係，讓讀者在閱讀時自己去感受每個人心中潛藏的情緒和感受，並自己做判斷。

「我可以控制這一切的。」大部分的人並非一開始就自願做第三者。

女主角到底是為了什麼開始這樣的關係呢？也許是一點好感加上更多的好奇心，還有那自以為是的自信，認為自己有力量控制這一切，相信自己可以隨時說走就走。

女主角有個所謂的「電梯」理論。兩個初識的人被關在一部電梯裡，也許一起試圖逃出或在等待獲救的期間交談。她說，像這樣一起在同一個密閉空間相處過的關係，是更親密更值得信任的。

她和查理的所有相處時間，就像一個接著一個的電梯。因為這樣不可告人的戀愛，他們最常見面的場所就是旅館房間，也就是他們間的電梯。在這三個小時裡，他們肆意發洩對彼此隱忍已久的慾望，在那隱密的房間內建立起情感連結。按照女主角的「電梯」理論，隨著他們一次次進入「電梯」，這段越發緊密的關係又怎麼能在事態嚴重前如自己心意地隨時灑脫離去呢？

從一開始的自信，中期的不安，後期的嫉妒內耗，我看著女主角在這段關係中漸漸黯淡枯萎，比起同情，我覺得更多的是理解。理解她為什麼做出這樣的選擇，更理解因為自己的選擇而痛苦不堪的她。

並不是想要為第三者辯解，但我相信大部分的人並不是一開始就自願成為他人關係中的第三者，而書中女主角頻繁的自我對話更揭露此事。這段關係剛開始時，她自信自己可以控制一切，不會深陷其中。她相信理性、有智慧、以女性主義為傲的自己，絕對不會讓自己身陷情感的泥沼。

正因如此，我更覺得沒有必要指責女主角，畢竟她已經在內心罵自己無數回了。

看似公平地愛著兩個女人的他，其實最愛的是自己。

「喜歡兩個人真的是這麼萬惡不赦的事情嗎？查理送兩人同樣的禮物，用同樣的心意喜歡著兩個人，這樣很公平啊。不是嗎？」和某個同時看完這本書的男性友人討論時他這麼問。

是啊，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當你自以為公平地給予兩個人相同的愛，實際上是一種偷懶。看著在妻子和女主角間徘徊的查理，比起說他兩個人都愛，我覺得他只是自私地只愛自己。

他是自卑的，渴望一個仰望他的人，因為在自己有才華的攝影師妻子身上得不到這樣的愛，於是他找到了女主角。即便如此，我仍然相信他是愛女主角的，只是他更愛那個滿足他自尊心的被崇拜、被愛的感覺。因此當女主角開始在這段關係中索求更多時，查理便開始責怪她怎麼變得像他老婆一樣。

「妳不要這樣，這不是愛。」查理在一次的電話中忍不住向女主角這麼說。

已婚的查理並不是在找終身伴侶，他也不需要。踏入婚外情的他只是想要重溫戀愛的悸動，更想要一個可以滿足他大男人心理的小情人。我不懷疑他是真心想和女主角談戀愛，但也僅止於此。

整個故事一直是透過女主角的視角來敘事，所以比起深入探討查理在這段婚外情中的情緒轉折，許俐葳藉由另一對婚外情情侶，女主角的已婚朋友小捲和他的偷情對象主管J，透過他們之間的互動模式，以及女主角和他們的對話，探討已婚那方的偷情心態還有第三者的掙扎和渴望。這也是我特別喜歡的細節編排。

已婚的那方用甜言蜜語困住渴望被特別對待的第三者；第三者則在對方一次次失信的承諾下受傷但又無法自拔地懷抱希望。這樣自以為浪漫、離經叛道的愛情，其實也不過是不對等關係的惡性循環罷了。

即便在追逐自認為理想的愛情時受傷，這一切也都是自我的選擇。

在女主角身上，我看見了貝拉的影子。即便我不認可這樣的關係，但我覺得也沒有必要去糾正她的對錯，如前面所說，我覺得她已經因為自己的選擇而受到各種心靈折磨。

但我也不認為她或者這樣的第三者可憐，這一切都是自我的選擇。不過我這邊指的並不是認為受盡折磨的他們是因為因果報應，如果這樣想的話就已經無法中立地看待這件事了。他們只是因為選擇維持這樣的關係，而必須面對與之而來的挑戰，我們在做任何人生選擇時也是如此。

讀完這本書，我感受到了一種奇妙的療癒。除了理解第三者在婚外情中的心境轉折外，我更可以將貝拉的行為和我的自我拆開來看。在我們友情的最後，她在言語上對我極其冷漠及不耐煩，甚至有時候有點狠毒。

女主角在感情的最後因為內心的沈重痛苦而無法控制自己，在網路上用匿名帳號和他人吵架、對司機無心的碎碎念大爆發。這樣失控的她，源自於對自己和對方，甚至對愛情的失望。在理解這一點後，我好像也能明白為何當初貝拉這樣對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