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既視感

我最早接觸到「既視感」這三個字，是因為看80年代的浪漫愛情電影--「似曾相識」(somewhere in time)，裡面的第一個場景是年老的女主角跑來男主角大學舞台的會場，遞給他一個懷錶，然後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回到我身邊!」後轉身離去，留下男主角一臉錯愕，或許那時的男主角在潛意識裡面覺得似曾相識，卻又前緣恍惚吧!

這是比較文學的說法，就法文來說的話，就是「Déjà vu」，表示現實正在經歷的事，其實在其他場境或夢境已經看過，而許多所謂的「輪迴轉世」，對於人事物的熟悉感，其實也可以用「既視感」這三個字來解釋。

我的教師生涯最後幾年其實過得並不如意，學生部份，因為在偏鄉所以還好，最大的問題來自行政，也就是行政、教學的共同長官，也就是校長身上。

校長一般的歷程都是先由教師擔任組長、主任，累積了一定的資歷以後再參加校長的選任，等於說他本質上是一個教師，因為職務的改變成了校長。

所以你很難想像，當一個校長把自己當成行政官員，覺得自己是最大的官時會有那些離譜荒謬的事。

那時一個縣內「五星級」的「羅東縣長」想要搞一些教育亮點，可是沒有一個校長想把長遠教育搞成煙火教育，誤了學生一生，這時一個校長挺身而出，表示願意為「主子」使命必達，所以在爭議中這個校長成為實驗學校的校長。

沒錯!我當時的學校要變成實驗學校，然後把學生當成白老鼠，老師要留就留，不留就幫你另覓他校，如果教育是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的話，這種搞法就是先把原先的樹砍倒，接著種另一棵自己覺得會活的很好的樹。

這位校長的所做所為都是為了實現主子意志，讓主子有面子，所以一些活動都成了面子工程，不是勞民傷財，不然就是亂搞一通。

即使如此，縣長還是挺他，所以沒有人敢講話，連縣內媒體都被封了嘴，不敢講縣內施政，包括實驗教育的壞話，簡直就是共產黨，比較好玩的是，這時的縣長是綠色執政，政治人物一旦有了權力上身，不管藍綠，就是共產黨一個模樣，所以真的需要公民社會的監督。

「依法行政」和「行政裁量權」是這個校長最常掛在嘴上的兩句話，然後「依法行政」當中的「法」是由他自己解釋界定，「行政裁量權」則是拿來威脅行政或教師，意思是如果不依他的意旨來接任行政或主任，他就可以用這把「尚方寶劍」來整治你。

我當時在工會，了解到「依法行政」中的「法」根本不像他所解釋的一般，「行政裁量權」的基礎在於尊重、公平和民主，意思是你不能拿著一把自己以為的專制「尚方寶劍」，強迫別人一定要擔任在你眼皮底下吃力不討好的主任、組長或其他的行政職務。

在一次校慶前，大家辛苦想口號，想不到後來成了這樣：「不屈不撓、適才適性、任勞任怨、校運昌隆、長長久久、快樂學習、滾動修正！」

這個藏頭詩的意思就是「不適任校長快滾!」可是即使在學校搞得天怒人怨，他的校長位置還是不動如山，因為那時的綠色縣長挺他，就這樣讓他幹了八年之久。

好笑的是!每個要來當學校主任的人選，校長都會先耳提面命一番：「這個新石老師很喜歡寫文章罵人，各位要小心為上!」原來是我的「曠世奇文」已經被他看到，只好對我小心提防。

工會曾經來問我看過校長寫的實驗計畫沒有?說他已經送到工會備查，我說我們的校務會務就是他一直在逞官威、「練肖話」(台)，那有什麼實驗計畫?這鍋一揭開，許多人才發現他欺上瞞下的行徑。

他後來當然被釘了，可是實驗計畫還是不敢拿給老師們看，只是選擇性詢問你同不同意「部分」實驗計畫的內容，然後當成你同意「全部」計畫內容的依據，我當然了解他的小動作，問到我就是不答，不是實問虛答，不然就是直接往工會溝通。

最後沒辦法了，他只好把實驗計畫公諸於世，一看我差點笑了出來，寫得真的----，不過他的人緣太「好」，找不到其他職員老師幫忙，只好親力親為，最後寫出來的成果真的是---一言難盡!

不過裡面有一個地方或許才是他不想公諸於世的原因，那就是校長的任期，一般的校長同一個學校任期就是八年，之後就只能到他校尋求擔任校長的機會，而實驗計畫中的校長任期卻沒有八年限制，得連選連任，意思是實驗計畫過了以後，不受八年限制，他又可以繼續擔任校長。

在校務會議上很多人，包括我，不管是正話反講或是反話正講，反正都是校長勞苦功高、「趨炎附勢」、「寡廉鮮恥」、「圖利自己」或「心術不正」，都已經當了八年，接下來最好退位讓賢，不應該讓這個「校長任期特別條款」影響了校長的「清譽」、「風骨」。

還好後來縣裡藍綠變天、改朝換代，這個校長萬年任期、內容不切實際、沒辦法變現成前縣長教育亮點火花的實驗計畫終於被迫終止，這個前校長只好到其他學校尋求擔任校長的機會，不然恐怕就得在原校轉任老師。

我們很希望這個前校長能轉任老師，和我們當一當同事，所以當有一些其他學校的「舊識」打電話過來，想稍微了解一下前校長的為人處世及個人風評，我們理所當然是就我們實際上所經歷到的「據實說明」。

聽說前校長到了兩個學校應聘，因為沒有前縣長當靠山了，加上我們的多方美言，果不出其然，最終以雙雙落選收場，有學校為了前校長，還特別量身訂作「前校長條款」，就怕「小廟容不了大菩薩」!最後前校長無處可去，又屈不下身當老師，只好黯然退休。

這樣的場景其實正在立法院上演，不管是「行政裁量權」對上「立院我最大」，或是「校長延長任期」對上「修改選罷法」，一大堆權力上身、厚顏無恥的事一再上演，不過「囂張沒有落魄的久」，一些政治人物或政黨濫用自己的人品和信用，其實就是在超支未來，只希望台灣人這次能多長些記性，用選票將這些違法亂政的政客和政黨永遠封印在民主的廢物堆中、永不回收，這或許才是這場立院之亂最大的教育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