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搖擺性的不連續時間論

我很清楚自己眼前的街道，蜜娜是從未走過的。

那麼又是為什麼，我赫然發覺這條街道上殘留著蜜娜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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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我和蜜娜總是這樣去確認時間的，「我們」會先一起看著自己的錶，當然「我們」同時也清楚至少其中一人的錶不準，因為「我們」錶上的長短針指向不同的方位，張開不同的角度。有時只差了短短五分鐘而已，長針落在一前一後的7和8；又或者短針指著9和10，象徵著「我們」處在不同的一個小時之中。然後蜜娜會帶著我到赫爾維雅獨立廣場上的紀念鐘塔樓，那裡有著城鎮裡最大的時鐘。

「看，我的錶時間跟鐘塔的一樣，是你的慢了7分鐘。」蜜娜和我會站在廣場上那些街頭藝人群聚表演的區域，一起伸出手臂然後抬頭看向時鐘。隨後在街頭藝人演奏的樂音下，調整手錶的旋鈕，有時是我，有時是蜜娜，不過其實通常都是兩人的時間一起出了錯；然後我們有時順時針轉，有時逆時針轉……。

在蜜娜的手錶慢了30分鐘的那天，我記得廣場上來了一個女歌手，身穿黑西裝，我們從未見過她。老實說，若不是她拿出麥克風開口唱歌，我還以為她是律師或是城鎮上某家銀行的員工，總之就是適合穿西裝的行業，但絕對不會是歌手。

蜜娜將自己手錶的長針旋轉半圈時，女歌手正在唱〈All of Me〉：

“Your goodbye left me with eyes that cry.

Tell me how can I go on, dear, without you?”

在女歌手搖擺的節奏裡，她的嗓音帶點沙啞和不確定的悲情，還有右腳隨之而來的踏步，這時我才稍微了解到為什麼我和蜜娜的手錶總是不一致和不正確。

「我調好了，去瑪發哈劇院吧！再過十五分鐘後就要開演了。」蜜娜說。

沒有錯，因為這座城鎮都是以紀念鐘塔樓上的時鐘做為標準。那是我剛來到此地時(我隱約記得是上午十點半抵達的火車)蜜娜告訴我的。我將行李箱放下，看了看自己的錶時才發現忘了將手錶調整那一個小時的時差，所以蜜娜直接帶著我到赫爾維雅獨立廣場，而蜜娜一抬頭看鐘塔樓的時鐘時，才發現她自己的手錶也快了十五分鐘。

「一定是我弟幹好事，不過他也可能怕我遲到才這麼做的。」蜜娜笑著說。

「結果反而還妳多等了十五分鐘對嗎？妳怎麼不看車站上的鐘呢？」我問她。

蜜娜才想到自己確實忘了車站裡的那只掛在時刻表旁的白色時鐘。

「反正我正好在看雜誌，而且我不相信鐘塔樓以外的時間。」蜜娜回答。

因此只要我們在城鎮裡，只要有空，就會不時地去鐘塔樓確認時間。

我曾害怕，會不會鐘塔樓的時間一直都是錯的，和世界的其它角落完全不相同：「會不會差了一個小時又九分鐘，還是只差了五十三分鐘呢？」

當我離開這座城鎮的那天，我悄悄地獨自前往了赫爾維雅獨立廣場和鐘塔樓對時間，這次蜜娜沒有來，而我的手錶難得地和時鐘一致。所以，我轉身就走，搭上了三十分鐘後的特快車。下車後我急忙地找公共電話，投了硬幣打給了報時台。

「赫爾維雅獨立廣場紀念鐘塔樓的時間『永遠』是對的。」我想。

我掛斷電話，正思索著要不要打通電話給蜜娜。

最後我作罷了，我想是因為害怕自己會開始思念起蜜娜，以至於我們都不能再擁有正確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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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took the part that once was my heart

So why not take all of me?”

─〈All of Me〉

最愛的爵士歌手：Ella Fitzgera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