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經驗的斷裂,再也回不去的童年,不得不被時空環境改變推向成長與成熟,終於成為不符自我期待的大人,這些算是「缺陷」嗎?
《迴憶 return》是一場令人著迷、難忘的表演--全戲半數以上的橋段必須觀眾參與、互動而得以完整,同時盡可能將聚合屋的每一塊空間利用為表演場域或觀眾席,全戲沒有明確的故事線及劇情、單純肢體表演的段落遠多出有臺辭的段落,觀眾可以自由感受、解讀及體會--在在都是高雄極少見的表演模式。
隨著演員彭漪婷的呈現,我們回到角色的孩提時代,目睹角色漸漸成長。演員的表演由玩泥沙開始,牙牙學語,於落地窗玻璃上書寫、塗鴉。演員主動以壓克力顏料為自己上色,現場觀眾也不嗇加入上色的行列,角色因為自己的主動調整、學習,同時迫於環境影響而改變自身的意象明確。牆上投影香港噹噹車/路面電車的黑白紀錄影像,角色再也回不到記憶中的年少時代,就算泡入水池中洗浴,也無法完全清除沾染的色彩。
生命經驗的斷裂,再也回不去的童年,不得不被時空環境改變推向成長與成熟,終於成為不符自我期待的大人,這些算是「缺陷」嗎?「遺憾」與「失落」,或許比「缺陷」更適合形容這一切。
《迴憶 return》讓觀眾深深體會「聚合屋」這處表演空間可能性與可塑性。《迴憶 return》充分利用「聚合屋」每一寸空間,將之巧妙轉化為表演場域。過往戲劇展演局限於8樓進行,9樓室內空間通常充作雙戲連演時轉場、更換場景布置期間的觀眾休息區,《迴憶 return》則拉開9樓的遮光布簾,以透明落地窗分割定位空間,將室外露臺作為演員的表演區,將室內作為觀眾席。《迴憶 return》也利用了8樓與9樓間的梯間斷差,撒下海量拳頭大的保麗龍球,幾乎將8樓梯間旁的空間化為球池。《迴憶 return》甚至將表演區擴展至8樓室外的陽臺。
《迴憶 return》為數不多的臺詞,以粵語為主要語言,這是一種對臺灣在地人而言相對陌生的語言,現場並未提供國語翻譯,對不諳粵語的觀眾來說,演員以聲音表情進行情緒的傳達,更勝臺詞文字意義的傳遞。演員彭漪婷的表演能量強大,輕鬆翻越語言隔閡,就算觀眾無法準確理解臺詞內容,也能透過演員肢體、聲音表演而體會劇情推進。
由於《迴憶 return》沒有明確線性劇情,臺詞相對稀少,觀眾解讀空間寬廣,加上觀眾參與互動,不但考驗演員臨場應對能力,也讓每場演出劇情都有些許出入。在7月20日晚場的演後座談中,有些觀眾體驗到角色「作繭自縛」,努力與角色互動想幫她「破繭而出」,也有些觀眾因為粵語及香港噹噹車/路面電車的紀錄片投影,感受到「雨傘革命」的暗示。編導陳嘉禎與演員彭漪婷則自述想表達「隨著生活所在的城市甚至國家次次改變,衍生自我認同的迷惑」。
因為演後座談,方知7月20日晚場恰巧是《迴憶 return》自7月6日演出以來觀眾互動最熱絡的一場,演員花極大精力與時間在「接」觀眾「拋出的球」,表演方式及內容與前幾場頗為不同。
雖說編導與演員期待並鼓勵觀眾與演員互動,觀眾與演員互動也是《迴憶 return》的一大亮點,但導演、演員及道具組對於和觀眾互動時的注意事項顯然並不熟悉,現場也沒有足夠的工作人員控場,加上7月20日晚場觀眾互動頻繁,使得表演現場常常處於缺乏風險控制的狀態。
比如,演員以壓克力顏料塗抹自我的橋段,部分保麗龍球沾染壓克力顏料,觀眾與演員隨後又拿起保麗龍球相互丟擲,保麗龍球在地板上滾動彈跳,偏偏黑膠地板墨黑吸光,看不清哪些地方沾染了顏料,極可能沾汙觀眾的襪子與衣物,也不利於演後的場地清理。這樣的風險在演出前就該告知觀眾,或是讓觀眾穿戴拋棄式雨衣及腳套,以便更隨意盡興地與演員互動。
又比如,現場與觀眾互動的刀子竟然是開鋒的三德刀,而不是道具刀或未開鋒的刀具,這點真是互動演出的大忌,讓演員及觀眾曝露在受傷的風險中,而刀具本身也未霧面處理,反射燈光又是另一個問題。
或許是高雄這座城市,歡迎觀眾互動的表演實屬罕見。多幾場觀眾參與演出的表演,劇團的演職員對於相關風險控管會更有經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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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編劇:陳嘉禎
演員:彭漪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