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來寫信?」明翰時常這樣問我。
自從他讀了盧雲的書Love, Henri: Letters on the Spiritual Life之後他就時常用我精美的明信片寫一張又一張的卡片給我們身邊的朋友。去年我寫了大量的卡片給我的每一個學生和家長,本來今年還要再寫,但我發現我一個字都寫不出來。無法清楚地想出我寫這些信的意義,甚至嘗試換了對象,希望寫給我的友人,一樣無法將任何一張卡片寫完。發現到我對書寫有一種擔憂,要有目的、要有意義、要言之有物、要有人想看。
因著明翰的緣故,開始看《淚腺壞掉》。我才發現,真的許久沒翻開這類型的書籍。《淚腺壞掉》是由兩位作者的書信集組成。第一次聽明翰提起的時候,想說聽起來頗無聊,不過就是兩個人聊天的內容,聽起來既沒有公共性又沒有能夠具體從目錄就感受自己可以從閱讀這本書來「獲得」什麼的內容。直到明翰去參加新書分享會,回來跟我分享在活動中遇到認識的朋友,而那個認識的朋友的長輩正是其中一位作者在書中提及的前男友J。我當時才發現,原來我一點都不看中的「故事」竟然離我這麼近。而明翰也提到書中一段落:「感情到了極致,有時竟會以無情的方式展現。」這對我來説是非常陌生的理解,卻也使我產生了好奇。
在明翰第一次提起這本書到我後來翻開,竟已經隔了近一個月。當時正值我正在努力思索我每天到底應該做什麼事情才最有「價值」,而使得我時常煩腦到後來什麼「大事」都沒有做,最後又在覺得自己好像很廢的情緒中度過一天。受不了的我最後衝出家門跑到花蓮找友人,因著台南到花蓮的路途遙遠,而使我有契機認真、正式地翻開這本書。
書的內容如我所料,就像是兩個人的聊天內容,但是卻一點都不無聊!
這些像是喃喃自語的文字,寫實又深刻地將一些我從來沒想過可以當作主題的主題來作為兩人通信的內容,像是旅行的意義、孤獨與獨處、平庸與平凡。當中參雜時代的痕跡、生命的故事,還有令我非常陌生又害怕的生病與死亡。最神奇的是生病與死亡在這些書信的串連中,我除了感受到不捨與哀傷,更多的竟然是喜悅、是情感、是難以一言以蔽之的各種人生的複雜與豐富、是穿插在當中回憶。這些回憶的片段使我緩緩疊出作者的樣貌,如同他是一個實體的人在對我訴說他自己的故事。
或許我不斷在追求「有價值、有目的、有意義、有內涵」這樣的書寫就讓信失去的本身的意義。或許寫信是在培養一種喃喃自語也一定有受眾的自信力(畢竟會有收信人)。書寫時的沈澱引領我與收信的人走向「尚未認識到的彼此」的那端。我可否不否認我生命中不做「大事」的時刻?「信」就只是想說說話的一種文體。這次換我問自己「要不要來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