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前幾年有一部電影「臨終筆記」(台灣翻譯成「多桑的待辦事項」)描述一位因病只剩半年生命的人,如何安排臨終前的生活,並且一一去完成想做卻未完完成的事情的紀錄片,片中主角就是導演的父親,也因為這部紀錄片的關係,日本的書店現在都有一個專櫃,裡面有各式各樣,或簡單或豪華的臨終筆記本,甚至日本這些年也常常可以聽到「終活」這個詞語,這是臨終活動的簡稱,意思是已屆高齡的老人家,為了人生終結而做的各種準備活動。
在終活或臨終筆記裡,都有一項叫做「待辦清單」,也有人用比較正面的態度,把待辦清單改成「重新出發備忘錄」,並且建議應該從每個人的「自我史」,也就是回顧自己一生的大小事開始,然後找出那些未完成的心願。
回顧一生當然從大的架構開始,從出生、就學、或者結婚、搬家這些大環境的變化為主幹,然後再依序填入之間與人的相遇結緣的關係,當然也包括自己曾經投入的興趣或引起自己強烈情感的事件。當我們記起的過往經驗愈多,也愈能從中找到許多當時想做卻沒做,後來就忘了的事。就像我自己在求學階段,每逢大考日以繼夜讀著教科書或參考書時,腦海常常會浮起許多念頭:「考完之後,一定要去做某件事!」但是往往一考完試,精神一鬆懈,懶散下來,當初所想要做的事就全部忘掉了。
當我們有了這麼一個本子,每年固定生日當晚翻閱時,應該就會陸續回想起更多小小的細節,可以把這個自我史的紀錄補充得更完整。
這個「自我史」其實也在回答一個大哉問:「我是誰?」也像是自己撰寫的墓誌銘,從蓋棺論定那最後時刻往回推到現在我們可以做那些選擇,來完成這個自我評價。當然,我們也可以每年直接針對「我是誰」這個問題寫答案,也許會寫八個、十個甚至二三十個不同的答案,這些答案都將引領我們找到真正的自己。
這個終活筆記本裡,當然還要有一項未來一年要完成的待辦清單,這個清單當然不見得都必須是很偉大的事情,也許只是小小的行動,比如對某個人寫張卡片,跟誰打個電話就可以完成,但是這些輕而易舉甚至微不足道的事,卻往往是讓自己人生不再遺憾的關鍵。
這個每年寫的待辦清單,其實就是自己的「優先清單」,可以協助我們看清楚今天生活的真實面貌,然後構思明日可能的樣貌,並且迫使我們檢視自我,逼問自己真正在乎的是什麼?但是像這樣列出想做的清單比較容易點,若直接問自己在乎什麼其實很不好回答。
哲學家詹姆斯曾說:「最善用人生的方式,就是將人生用在死後猶存的事物上。」這句話雖然說得有道理,但是什麼是死後猶存恐怕每個人的認知都不同。古人有言:「立德、立言、立功」有人想讓親人永遠懷念,有人更有雄心壯志,想留下雕像,讓自己永存,但是法鼓山的聖嚴師父在臨終前特別交代弟子不能為他立碑塑像甚至紀念文集也不可行。
不論我們想用什麼方式,來紀念這一生,能更讓自己覺得自己這一生很值得,沒有遺憾,大概是最重要的,因此能夠有這麼一本筆記本,將自己的想法寫成文字,是很重要的,因為我們沒有白紙黑字寫下來,很多的想法其實很模糊,自己都很難掌握。
每年在生日時到醫院做身體檢查,某種程度也是在逼自己「凝視死亡」這個必然來臨的時刻,我們也許無法像許多宗教大師一樣,能夠每天靜坐觀想自己的死亡,但是一年一次在生日那天提醒自己做這件事,然後重新看一下人生該做的事,重新擬遺囑跟待辦清單,我覺得就好像在調準我們的生命焦距,讓我們可以用清楚的視線與正確的角度來面對我們珍貴而獨特的生命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