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七天長假的最後一天
1.
假期的最後一天。
距離F大不太遠的一個社區。
早上7點。
18號1201室,一陣悅耳的音樂聲,在這間公寓的臥室裡,響了起來。
那是一首鋼琴曲,開始是舒緩的,然後漸漸激昂了起來。
一隻素白的手臂伸出去,啪地一下拍在床頭櫃那個金屬灰的電子鬧鐘上,鋼琴曲戛然而止。
1201室現在暫時的主人,又在床上躺了五分鐘,很是滿足地伸了個懶腰,把蠶絲薄被一掀,赤腳踩在地板上,下了床。
這房子產權意義上的主人,是個女設計師,自我介紹說是做室內設計的。她只見過她一次,看起來似乎還年輕。
牆是灰的,傢俱淺色原木,米色的布藝沙發上放著米色的靠墊,浴室全黑色。
整個房子的裝修和傢俱,色調基本沒有超出灰、白、黑、米。一種冷淡精緻的極簡現代風格。
那位主人因為結婚換了個大房子,小的單身公寓暫時也不想賣掉,便掛出來租了。
她在學校附近找房子時,看來看去,唯有這個,勉強入眼。再拖下去,她哥必定會跳出來,直接丟一套房子的鑰匙給她。她可不想聽安排。
於是就定了下來,第二天就入住了。
入住後,只是換了床。還把餐廳的桌椅,換了一套紅色的高臺桌椅,仿佛故意在跟原主人審美作對。
2.
她起來,先是去了廚房。臥室是木地板,她踩上去還不覺得,廚房鋪的是瓷磚地板,十月的清早,可是有點涼了。
那涼意叫她微笑起來。
過去的三四個冬天,他鄉異國,紛飛的大雪中,她總是能看見一些職業女性和平常一樣穿裙子出門,把一雙好看的小腿露在外面。大學她們系裡,有位已經五十歲的女教授就這樣,風度翩翩,迷人極了。
她也嘗試著學習,每天雖然只有下車到進門那麼短短一段距離,倒也練出了短時間內極其耐冷的本事。
不過回國來,國內南方的老建築,可不是多數都裝了中央空調,進了大門就溫暖如春。各個房間都是獨立的空調,只有人在的時候,才會把空調打開,等一會兒,溫度才升起來。
F大行政樓,走廊上依然很冷,更別說教學樓了。只有少數幾個新蓋的大樓,才用上了中央空調。繼續這樣,冬天露出小腿,彪悍優雅的機會,是沒有了。
據說國內的女生,在冬天要假裝自己露出腿,得穿一種很厚的加絨肉色褲襪,俗稱光腿神器。閨蜜華箏曾經給她描述過這東西,說是見同學穿過,穿了全無肌肉線條,跟假肢一樣,真是可怕。
她刷牙洗臉完,回臥室,從妝臺上拿了一瓶爽膚水,往臉上隨便拍了一遍,到客廳倒了一大杯冷的礦泉水喝掉。把頭髮綁了一個馬尾,換上運動衣、跑鞋,在客廳的跑步機上變速跑了30分鐘,累出一身汗,覺得渾身舒爽。她做了一會兒拉伸,汗已退下,便把鞋子隨意踢掉,進浴室洗澡去了。
洗罷出來,回到臥室,把頭髮包起来,然後往臉上塗精華液和眼霜。她自己皮膚偏油性,如今雖然已是南方的初秋,也只上了精華、眼霜、乳液、防曬,日常護膚工作就算是完成。
頭髮已經不再滴水,接下來對著鏡子,使用護髮素、寬齒梳、手指、吹風機、定型啫喱來打理髮型,又花了不少時間。她也想偷懶,然而立刻想起她哥早上出門之前,頭髮也得好好打理15分鐘,登時覺得心平氣和。
這事跟性別沒有關係,但是跟人的自我要求有關係。
轉身,把浴袍脫了往床上一丟,她把衣櫃門拉開,挑選今天的內衣和外衣。今天上午不用出門,妝可以省了,衣服也可以穿得休閒一點。
肚子咕嚕叫了一聲,她換好衣服,來到廚房。
雞蛋塞進定時煮蛋器裡,煮到蛋黃是流淌的半固體狀態,煎幾片培根,牛奶進微波爐裡叮1分鐘,切片吐司烤一下,洗了一個蘋果。一會兒早飯就弄好了。
她坐在高臺餐桌旁的時候,用遙控器打開了客廳牆上掛的電視,一邊聽著電視裡播的節目,一邊吃著早飯。
因為現在還在假期裡,她比上課時晚起了一個小時。平時只能看到早間新聞節目的前半段,假期倒是可以看到結束。
不過這不是必要的,如果她瞭解局勢,還要靠收看官方新聞,那她也可以去死了。
吃完早飯,她把盤子、杯子丟進洗碗機,衣服丟進洗衣籃,轉身進了小書房。
今天雖然是假期的最後一天,也要好好看書。一本巨厚的書躺在桌子上,還是昨晚翻過的那一頁。900多頁的英文原版學術書籍,豈是幾天就能看完的。
打開音箱,開始放音樂,看書。看書1個小時,休息10分鐘,精准控時。
3.
11點的時候,門鈴響。她起身去客廳門口拿起話筒來,阿姨在樓下道:“趙小姐,你在吧?我上來了,今朝有老新鮮的蝦呢。”
她之前交代過自己習慣的飲食風格,不喜歡什麼,喜歡什麼。除了有時會想吃某樣菜,便提前指定一下,其餘買菜的自由都交給阿姨。
這位阿姨算是手藝不錯、手脚利索,不愧是仲介重點推薦的,時薪也比別人高。這一個月下來,做飯、清潔,還沒有什麼讓她不滿意的。即使這位阿姨有暗中從採購費中克扣中飽私囊,只要沒有很明顯,她才沒有空去計算呢。
“哦。好。”她淡淡應了一聲。
阿姨手裡有樓下的門禁鑰匙,也知道這房子進門的密碼,但是她必要先問一聲,這是她喜歡的地方。但是阿姨總是要彆彆扭扭地叫她趙小姐,這就是她不喜歡的地方。
阿姨進了門,手裡拎著的袋子露出一截生菜帶水珠的葉子,換好鞋,笑眯眯地對在客廳喝水休息的她說:“趙小姐,中午做白灼蝦、蔬菜沙拉、蘑菇湯,好不好?”
她開口道:“好。不要叫我趙小姐,喊我Alex。”
然而阿姨像是舌頭轉不了彎,掙扎了一下才道:“愛麗……克斯……小姐,那今天晚飯?”
她打斷道:“我今晚和朋友出去吃飯。你做中飯就好了。”
上課的時候,她中午在學校食堂吃,讓鐘點工阿姨晚上來做晚飯,假期就讓她中午來,中飯和晚飯一起做好,晚上她自己熱一下就好了。
倒不是她想省什麼錢,只是覺得跟鐘點工打交道的時間越少越好,一天見她們一次已經夠多了。
如果一天中午和晚上都要有1個小時,跟她們在一個物理空間裡共處,出於禮貌還必須寒暄幾句,談些市井小民的生活話題,她可受不了。
阿姨手腳麻利地洗菜做飯,擺盤上桌之後,在她坐下來吃飯的時候,阿姨就把廚房給收拾好了,把早上洗的杯盤從洗碗機裡拿出來,然後又去了浴室,清理了一番。
她要求整個房子的吸塵清掃兩天一次,不用天天干。反正她早就被異國的生活磨練得沒有了潔癖。一個人的清淨,比房子一塵不染。更重要一點。
做完這些,阿姨就來跟她告辭,她微笑道:“好,你早點回去吧。”
4.
午飯後,她靠著椅背發了一會兒呆。窗簾被阿姨全拉開,陽光自由自在地穿過陽臺的落地窗玻璃,把客廳的地板填滿,她簡直覺得有些熱了。
北方冷得早,母親身體又不太好,這個時候,家裡應該早已開了地暖,穿著白棉襪踩在地上,腳心會暖暖的……
她正那麼想的時候,手機響了,一看,是發小華箏打來的。
“敏敏!你在做什麼呢?”華箏問。
她伸了個懶腰:“剛吃完飯。”
“鐘點工的手藝,還行?”
“你要是吃好幾年英國人的食物,也會跟我一樣,對食物不那麼挑剔的。你在做什麼呢?”
“唉,陪我媽逛了一上午街,買了一堆東西,在外面吃了飯,剛剛回來。”
她笑道:“真孝順。”
“你呀,這話也不像真心誇獎。你怎麼七天假期也不回來?不然也可以陪陪家裡人,順便跟我逛逛街呀。你哥倒是回來了,昨兒我跟我哥去飯局還看見他。”
“暑假我在家裡呆足了一個月還不夠?反正我從小就不乖,背個‘不念家’的名聲也沒什麼。”
“你們家就兩個孩子,還是一個媽生的,不像我們家這麼情況複雜,就是任性一點點,也無所謂。哪像我,一會兒被這個說,不夠低調,一會兒被那個說,沒有亮點。當我是任意調光檯燈呢。”
她忍不住笑起來:“你成績不是還挺好,怎麼就沒有亮點了?”
“成績又不算是什麼,過得去就行。我爸就說,我只會讀書,白紙一張。”
“那又怎麼不夠低調了?你還不夠低調,那我簡直該槍斃了。”
“還不是因為我爸勒令我大學四年不准走讀,必須住校,體驗生活。大學裡,真是什麼人都有。我一個室友,要出去約會,跟我借絲巾,我借給她了,誰知道她就弄丟了,還過了好幾天才告訴我。我猜她賠不起,也沒有打算要她賠。
你知道,我有點強迫症,用慣了的東西,最好是一模一樣的。於是我又讓專櫃的櫃姐,给我找了一條一樣的絲巾。誰知道過了幾天,聽見那个室友在背後說,我又拿出一條一樣的絲巾,一定是我在故意讓她難堪。
你說這人,是不是神經病,被迫害妄想症?我犯得著嗎?
我回家鬱悶,又被我哥看見了,問完了就說:以後一切奢侈品的東西,都不許在學校裡用。別說包和衣服不行,絲巾也不行。護膚品,不能降檔次,就儘量裝沒有標籤的空白瓶帶去。務必低調到死,不能落話柄於人。要是讓大哥、二哥知道了,還有得教訓呢。”
她听完了華箏那一番抱怨,道:“你的一條絲巾,說不定等於別人两個月的生活費。對我們是小事,在別人那裡就是大事,難免緊張。你也要學會體諒。”
“我男朋友也這麼說。”
“男朋友?還是上次我見過的那一個,江南小鎮長大的,姓郭的傻小子?”
“不許叫他傻小子!”
她笑:“你還真護著他。不知道能護到幾時?你真以為你爸媽和哥哥們會同意?”
“他那個專業,將來畢業了,是可以進航天軍工企業的,勉強也算自己人了。要是爸爸放寬些,覺得自己那麼多個孩子,有個搞技術的女婿,雖然不會顯貴,但是會比較安穩,那也就行了。唉,不說我的事情了。你男朋友,那個很帥的歐洲幾國混血帥哥呢?”
“分了。”她輕描淡寫。
“為什麼?”
“我回國,他繼續留下讀書。隔著半個地球、十幾個小時的時差,談什麼戀愛,浪費大家的時間和機會。果斷分手,是最好的。”
“那你現在,是單身空窗期嗎?追求者很快就要排隊咯。”
“再說吧。回國來,就發現,男生的品質真是差。不是沒腦子,就是沒教養,不是沒教養,就是沒身材……要麼一點肌肉都沒有,要麼20歲就有肚腩,還振振有詞說我忙著看書,沒時間運動。臉是天生的沒辦法,其他後天可以補救。從裡到外,都不夠努力。真是一百個裡,只挑得出一個能見人的,偏偏其餘那九十九個,都覺得自己很優秀。”
“沒有你說的那麼糟吧。郭靖他不就還好嗎?”
“你那位,除了腦子笨點之外,教養和身材還可以。跟你混了一年,想必品味也提升了?”
“說了不許說他笨!他是善良,不是笨!”
“好啦好啦!情人眼裡出潘安,他怎麼樣,你都覺得好。不過,”她促狹地壞笑,“你們都談了一年了,進展到哪一步了?你有沒有試過他的function?”
“嗯?什麼功能?”
“那方面的。”
“……敏敏!你簡直是女流氓。”
她笑道:“我只是正常人。你確定不要測試一下?據說,我國男性的平均時間,是3分鐘。”
“……我對時間沒有什麼概念啦!”
“哦,那差不多就是一首流行歌曲的時間,biu~的一下,就過去了。”
電話那頭,華箏笑得要死:“你還要用上擬聲詞!男生們都會被你氣死!”
“讓他們氣死去吧。”
“怪不得我哥不讓我跟你玩,說把我帶壞了。”
“是啊,人類都是聖母瑪利亞生出來的。就許他們一個接一個地換女朋友,我們談一談sex就是學壞了。”
電話那頭,忽然聽見有人喊“華箏……華箏!”
電話那頭對她道:“我媽叫我呢,有空再聊啊,bye.”
5.
她掛了電話,笑了笑,剛調戲完一向是乖乖女的發小,心情很好。
站起來做了個全身伸展,把剩下的食物都倒進垃圾桶,盤子塞進洗碗機,就回書房看書去了。下午要換另一本來看,換換腦子。
5點多的時候,她的手機又響了,打電話的是另一個小時候跟她一起長大的人。
不過她恐怕不能稱他為發小,他也未必敢以她的發小自居。
她發現這一點是這幾年,他給她打電話總是沒有稱呼,好像不知道該怎麼樣叫她才好,既不能太親近,又不能太客氣疏遠。
就像現在這樣。
“我是剛相,”他停頓了一下,“沒有打擾你看書吧?”
“沒有,我正想休息一下。”
“我現在出門的話,6點左右可以到你樓下,7點左右我們可以到我訂好的餐廳。我現在出門?”
她歎了一口氣:“我今天不想吃法國菜。我們能換一家餐廳嗎?”
電話那一頭似乎有點錯愕:“……你想吃什麼?日本料理?本地菜?”
“不知道。”她笑道,“我還沒有想好。你先過來吧。”
“好。”他的聲音依然非常溫文,不帶一絲惱意。
6點零1分,門鈴響了。
“我是剛相,我現在可以上來嗎?”
“等一下。”
她回臥室迅速上了個最簡單的淡妝,也就上了一下粉底,刷個睫毛,就完了。然後開了樓下的門禁鎖,道:“電梯在進門左轉的盡頭,你自己上來。”
她就是這一天在家穿的衣服,米色T恤,黑色長褲,不曾特別換過,只是把頭髮紮了起來。
剛相進門,看著她一怔。
她問道:“怎麼了?”
“你初中的時候……經常穿成這樣去學校。”
她自己倒不太記得這種事情。人生是分階段的,她初中之後的生活,剛相又沒有看見,這樣說一句,倒好像這樣的風格成了她初中的專屬。
她只是微笑不語,道:“你要喝水嗎?冰箱裡有礦泉水。”
“不用麻煩了。”
她便拿了包和車鑰匙,笑道:“我來開車好不好?你的車停在樓下?晚上我送你回來。”
她自小就是這樣,說是什麼便是什麼,簡直是有主張得過了份。
剛相只好道:“好。”
6.
她的車是一輛很小巧的MINI Cooper,紅色的。這車給單身女生開倒是很合適。
剛相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問了一聲,她道:“我哥幫我訂的車。他成天就會跟我說:‘低調!低調!’我都願意開MINI Cooper了,還不夠低調嗎?”
剛相道:“低調,不合你性情。”
她不禁笑起來。
車從社區開出去,剛相問:“去哪?你有想好了嗎?”
“還沒!我們邊走邊看看吧。”
她住的社區離F大,本來不遠,車開到F大後門的那條街上,正是黃昏時分,暮色初降。十月初是不冷不熱,天氣最好的時候。街道兩旁,餐館的露天座位上,開始坐滿了喝著啤酒吹牛聊天的年輕人。
她一眼看到 “小周家廚”的招牌,一時興起,便道:“我們去這家,怎麼樣?”
剛相看了一眼這家店的門面,大致就知道了裡面什麼樣,沉吟了一下:“這種店,恐怕不太乾淨,說不定還用地溝油。我可不敢請你在這裡吃飯,太委屈你了。”
“太爺爺以前常跟我們講,他曾經吃過多少苦。他老人家有一句話說,‘吃得苦中苦,享得福中福。吃苦享福,皆面不改色,才是人上人。’我不過就是去個F大同學常去的小飯館,吃一頓飯,又不是吃一輩子,怎麼就委屈了?”
剛相微笑道:“受教了。”
她看了他一眼:“你也不用跟我這麼生分。我們幾個還是一塊兒讀的小學,不是嗎?總不至於因為你爸成了我爸的下屬,就客氣起來。舊友難得,我想找個朋友陪我去逼格夠高的餐廳,不難,找個朋友陪我下蒼蠅館子,倒難了。”
“小時候是小時候。”剛相低聲道,“但是你還記得小時候,我也不會忘記。”
他們仍仿佛舊友重逢。也仿佛他爸成了她爸的下屬,只是個偶然。
然而這並不對。
某個家族的小輩,能站在什麼位置,其實跟多年前某個時刻,祖輩掙下的地位,大大相關。她和他都仿佛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
7.
在差不多同一個時刻,距離F大後街僅僅一牆之隔的東宿舍區,張無忌正從十七舍的大門口走出來。
看了一天東西,他打算出去晃一晃。他看著電腦忘記了時間,到了現在,食堂肯定只剩下有些很沒意思的菜了,他不太有胃口,於是打算去後門吃。
七天假期,除了第三天陪著令狐沖,還有殷離和儀琳,去“考察”了森林公園,剩下的時間,張無忌確實在認真準備面試。
奇怪的是,殷離一直沒有發任何信息給他。他無聊想偷懶、想休息的時候,拿起手機看看,並沒有殷離發來的隻言片語。
這讓張無忌有點不習慣。之前的兩個學期期末,複習最緊張的那幾天,他和殷离都在各自的系裡看書,並不見面,殷離總是會給他發信息,晚上給他打電話。
女性,是神奇生物的一種,跟薛定諤的貓一樣,比偵探小說裡的犯罪分子更心思難測——張無忌的老爸這樣告訴他。張無忌曾經覺得這話未免太誇張了一點。但是現在他確實有點困惑。他跟殷離也沒有鬧什麼不愉快,前幾天去森林公園,不是還玩得很開心嗎?
他剛剛出了F大的後門,左拐走了十幾米,就是大門外左手邊的第一家店門口,看見了在排隊等烤雞翅的殷離。
殷離好像沒有看見他,低著頭,用腳尖碾著地上的一根竹簽。
張無忌喊了她一聲:“殷離!”
殷離一驚抬頭:“……是你呀!你……去買夜宵嗎?”
“哪裡,我還沒有吃晚飯呢。你這幾天在忙什麼?”
殷離奇怪道:“田伯光沒有說起嗎?”
“他沒有跟我說起你呀。”張無忌一頭霧水。
“是儀琳的事。”殷離說著,若有所悟,“如果他告訴你,令狐沖馬上也會知道了吧。田伯光大概巴不得,儀琳的事,他全攬過來。”
正說著,燒烤店的老闆道:“小姑娘,你的兩串雞翅好了!”
殷離付了錢,跟著張無忌一起向前走,一邊三言兩語,把儀琳叔叔的事情略說了一下。
張無忌之前的困惑,瞬間消無,想了想問道:“那你是想我告訴令狐沖,還是不想我告訴令狐沖?”
殷離道:“當然是告訴令狐沖啦!”
“遵命!”張無忌笑道,斂去了笑容又問,“後來,號掛上了嗎?”
“在想辦法。”殷離悶悶的。
這當口,又來了個電話。殷離接起來:“老哥!……他怎麼說?……CT片子看照片,不夠清楚?……問原醫院要電子版,人家給嗎?……我不知道儀琳叔叔嬸嬸,有沒有让原醫院的医生刻過光盘?……DICOM格式?……上傳到網盤裡,然後發給他?”她不由地暴躁起來,“怎麼這麼複雜?!好好好,我去轉告儀琳。老哥拜拜。”
殷離掛了電話,張無忌問:“你托你哥,給儀琳叔叔找醫生嗎?”
“對。我哥的同學,在F大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當醫生,是神經外科的。說收到CT文件之後,先給相熟的肝膽科的同事,看一看。”
張無忌和殷離說著話,忽然注意到有一輛鮮紅色的MINI Cooper慢慢地從後街上開過去了,他看著那輛車,不禁怔了一下。
殷離道:“怎麼了?”
“沒什麼。”張無忌搖了搖頭,微笑道,“你是不是也沒有吃飯?我想去那家‘蘑菇坊’吃麻辣香鍋。”
張無忌和殷離在吃麻辣香鍋的時候,殷離一直在手機上發信息,一下高興,一下又不高興了。
“怎麼了?”他問殷離。
殷離遲疑了一下,才道:“田伯光,他去找周芷若,幫儀琳叔叔掛號。剛剛儀琳跟我說,周芷若已經把她叔叔的CT文件拿到了,說跟病歷照片什麼的一起,拿去給哪個教授看。”
“芷若,她倒是挺熱心的。這事,你怎麼沒想著,早點告訴我?”張無忌道,“還讓田伯光去找芷若。”
殷離臉色微沉:“因為田伯光說……他想讓儀琳欠他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