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奇美拉終端機,我的小電腦情人呀,在這個深邃得連記憶都被吸吮變形的「朱雀kali-x0666」星雲,又是一個燥鬱難安的例行戡測日。只有妳和我相伴......
不知道和妳連線的阿烈孚,跑到那個五次元地窖享樂去了?約莫是在因詠博士的實驗室,讓對方的漂亮十三指在體內彈奏?真想為她們拍攝全景全在的紀錄儀⋯⋯可惜,必然被道士、騎士,還有最有病的至高邪神擋下。嗯,我完全不想被侵蝕殆盡後重組成「消毒版本」。
哎,我們的Aleph,她會因為錯過這個血淋淋的羅曼蒂克故事,懊惱得禁慾幾小時罷?不過沒關係,妳的硬碟裏永遠備份著她來不及立刻品嚐的悸動與感觸,如同妳永遠不朽的晶片中樞,封印著祂記憶的晶體......
記憶告訴我,我難以釋懷的鄉愁就是玻西雅,
Baudrillard。美得宛如玻璃製品的變種Omega,血夜博士的最高傑作。他是我的同構異體,我們的腺體一模一樣。以他的毒性與科技外衣包裝的煉金術,獨自產生了我:西色絲, Cixous。
我是實驗室的黑暗精靈,也是這個後星曆9999年的多性體生化術師,專司超生命所欲的任務。例如,獨自潛入異界獸神的身軀,找出牠的快感中樞與「蠻荒之刺」。例如,和本宇宙最狠辣的星際商業帝國「奧曼帝」總裁,Z型Alpha極致的的阿烈孚,複製一個無中生有的銀河系,玩弄基因密碼、操控整個生命演化的細緻遊戲。
「調律之所在,萬象之所在。」
得了,因詠博士,您的絕色形貌與無雙彈奏的確美得恐怖,音鍵為絕劍,難怪我老闆血液姬如此深愛她的「小夫君」。但您的「逍遙遊」只是無處不找情趣吧:製造謎團、破解謎題的情趣。
總是如此,躺在真空的虛無懷抱,無須任何維生裝備的我飄浮在冰涼的藍色外星域,週遭的星體與生命顯得模糊而乏味。我的身體沒有任何感覺,我也記得某一句話:「能夠永遠地被記憶的,只有物體,而且是死去的物體。」那是玻西雅告訴我的,正如同他說過的每一句話,詩意而險惡。
是的,我永遠記得他,並且愛著他--如今他已經是一具美麗的屍體,而且是由我下手的,怎能不讓我永恆地刻骨銘心呢?
你知道嗎,每當我感到無趣過頭還是搞不死自己,玩厭了所有可能的感官奇蹟,我都會跑到巴別塔人造衛星。那是我的治外法區,我的秘密巢穴,也是阿烈孚唯一無法擅自闖入的禁地。
巴別塔衛星的造型是我的設計。一座往內部衍生的八角星自旋體,它的外觀恰似憑空懸浮在雙蛇星安裴絲拜那之間、盤旋在雙蛇交纏性器之間的精緻陰部。透過紫黑色礦石雕砌的花蕊入口,雖然往內部下降,但是我嵌裝在星球本體的反重力調幅,卻讓進入者宛如攀登一座細窄的塔。終點是一扇門,以我的人造陰戶為設計造型。
每次我打開門,雙腿間總是也跟著開啟不可言喻的騷動,流態的慾望在我的大腦皮質間撞出音樂,攪亂了向來不變的寂靜。玻西雅受不了嘈雜的音波與動亂的情感,只想聽因詠博士的獨奏。如今他睡在門的裏面,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事物。
不知道多少次,我瞪視著他躺在水晶棺柩的模樣,久久不能移開目光。真是驚嘆呀!精雕細琢的五官,濃密的靛髮披散在肩頭,他的雙手被我用紅色合金手銬綁在頭頂--為了紀念他死前的神態,我沒有把手銬解下來。連帶地,他嘴邊那抹神秘的微笑,也足以讓我品味良久,恐怕到這個宇宙覆滅之前,我都猜不出為何他死前的笑容是如許甜蜜,如此柔順,彷彿在他接觸到「真實的」宇宙的剎那,什麼東西淹入他的體內,帶走他的抗拒與高傲。
妳大概想問我,他是怎麼死的,對不對?沒錯,是我殺死的,不過我使用一種恰如其分、證明我愛慾他至死的方法,溫存地殺了他。
知道嗎,反諷得很,像他那種等級的超感應能力者,其實是最脆弱的狀態。由於根本無法擋住流向他的任何情緒,連我隨便想個激動一點的念頭,可都會讓他頭痛欲裂。所以,他的生存來自於銀月弦波的隔絕結界--這是最有病的髑孤弦的精心設計,還不就是企圖造出終極隔絕場,把他的「永音」與一切隔離,只留給自己?
打從玻西雅發生以來,他的感知系統和這個宇宙的一切,一直都隔著無菌合金玻璃的防護罩。如果他戴著那層液態能源結界,沒有任何生命可以干擾他,他會永遠活下去--但是,與日劇增的厭倦終究會毀了他,而且會先毀了我。
所以哪,就在那一回,欲罷不能的肉體糾纏,我吻遍他的每一吋肌膚,再三在他的耳邊勸誘著:
「拿下結界吧,就這一秒鐘,你會感受到無與倫比的高潮,多重高潮!」
他嬌弱的身體在我的指揮下痙攣著,快感噴爆到極點,而想像可以是無限的誘惑--正如同曠缺--他終於放下禁制,有生以來首度以裸裎的肉身面對一切,以及我。就只是剎那的光景,他體驗到前所未有的、等同於死亡的高潮。
是的,妳猜對了,我什麼也沒做。光只是體膚的悸動與超感知機制的回流作用,就把他的神經系統給徹底爆破。
在最愉悅的那一刻,所有的生命機能自動停止了。
[自主系統停止......死亡......?]
唉,緊追不捨的好奇電腦精靈,真是可惡!我真的愛他嗎?何謂「真的」?如果妳感受而非理解,也許妳可以判定,我的回答的確出自真誠的曖昧。
是的,我在他的死亡中愛著他--我的至親,無法體驗「真實」的玻西雅,我所能送給他的唯一真實,就是死亡。因為,那是他傳授我的愛之秘法;也更是因為,如果我不先下手,就是我躺在這具水晶棺柩,被他憐愛注視著--如同此刻我注視他的目光,如此地絕望、激烈,而且......不可自拔。
「我不在這個次元的空缺,發生什麼趣事嗎?」
阿烈孚的銀色瞳孔漫起朦朧的光暈,讓西色絲聯想起某次時光航行,回到四維前期的某個小行星13世紀末--在一座羅馬帝國教堂的圓頂拱門,她看到最美的彩繪玻璃圖。陽光折射在她的頭頂,微妙的銀色光影滲透到她穿越了無數世代的身體內,她不自禁讚嘆出聲--
「真是值得永遠保留的意象,最精美的光之形體。保存在死亡之內......」
「嘿,在說什麼嘛?妳今天好奇怪喔!」
西色絲對自己笑笑,抬起阿烈孚困惑的臉龐,用嘴唇封住情人的抗議。緊接著,她將細胞內部翻湧不休的記憶與激素,隨著胸口冒出的鮮紅色觸鬚,用力射入阿烈孚的體內。
「這麼誘人的妳,阿烈孚,讓我忍不住想愛你至死。真可惜你無法死亡,我的雙身蛇。如果,只是如果,妳是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