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國戰記番外--柳泊舟獨白迷你小番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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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爺府中,最忙碌的人除了鉞硫貝,就非柳泊舟莫屬了。

鉞硫貝一忙起來就老是忘記吃飯,要不就是隨便吃些行軍丸充飢,覺也不睡常常昏過去,每天在外還得應付不知哪裡派來的殺手刺客,有時候還被下毒,好幾次都看到他步履蹣跚的晃回府,然後自己製藥解毒,還一句話不吭。

不肯吃外食便是因為如此,可他每次讓式神做好飯,轉眼就忘了吃,簡直教人搥心肝,都不知道部下看在眼裡傷在心裡,苦惱得頭髮都快白了。

皇爺這回被下的毒很強,就算避著自己咳,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還是沒有藏住,柳泊舟盯著他吃飯,盯著他服藥,可偏勸不動他去休息。

鉞硫貝對於吃食已經勾不起食慾,三兩口清粥小菜難以下肚,草草嚥下又提筆想辦公,面色慘白神情疲倦,冷峻的臉上仍是執拗肅然。

式神做的飯菜端看鉞硫貝給的食譜,他既然不上心,給的食譜便不怎麼樣,雖說能吃又有營養,可寡淡無味,飢餓的人都吃不了多少,何況鉞硫貝這種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有吃就要偷笑了,何況他還老是忘記吃。

不行,再這樣下去皇爺一定會暴斃的,不能坐視不管。

柳泊舟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沒辦法隨時跟著,甚至不會醫術不能解毒,武力術力方面也比不上主君,可學做菜總能行吧?

所謂有什麼君主就有什麼部下,柳泊舟自己也是整日忙於練武、管理宅子、處理府上親兵的各種雜事,還要兼顧鉞硫貝日常所需,其實也是忙得翻天,但他根本不覺得苦,只要能幫上更多忙,他不介意再多減少休息時間,說到總是為了什麼操勞、為了某些人事物疲於奔命不顧自己這點,兩人可真是相似到極點,但更神奇的是兩人卻一點自覺也沒有,反而總是旁人在搖頭。

一言以蔽之,柳泊舟這個勞碌命的少年,決定默默開始他的新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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鉞硫貝覺得很奇怪,最近柳泊舟吃飯時間都不知道晃去哪裡,以前都會盯著他直到吃完,基本上是跟著自己一起吃飯的,可現在一閃神人就不見了。

若是自己又忘了吃飯,還是免不了被他用哀怨的視線譴責,可下回式神端菜來時,他人又跑得沒影,偶而瞥見他手上一圈圈的紗布,問了便說是練習的原因,他明明拿匕首那麼多年了,難道現在還會被自己割到不成?

練習…練新招式嗎?什麼招式會讓他都傷在左手?特別是指節部分?

鉞硫貝想起醫書上的某些記載,上頭寫說有的人精神受了創傷後會有自殘的傾向,難道他是精神出狀況了?看著不像啊…

鉞硫貝難得放下手邊事務,苦苦思索柳泊舟異樣舉止的原因,卻不知始作俑者就是自己,腹中的飢餓感在他神智不在文書上時明顯起來,他才想起今天又忘記讓式神去做飯,吃飯時間若拖晚,柳泊舟又會用那哀怨的眼神譴責了。

他微不可查的輕聲嘆息,捏著過於緊繃的眉心,揚手示意式神過來,正欲下指令時,冷峻的眉眼卻閃過幾縷惆悵,沉默中又將手放下。

記憶裡的飯菜,那般溫熱清香,不論是在皇宮與兄長和侄子一起吃,還是在府裡與溫家三口一起吃,都是那樣讓人舒心寧靜,可他已經無法再次體會那些溫暖了…他無法重來,人生不能倒退,他只能前進。

他沒有胃口,鉞霽夜越是想留他用飯,鉞硫貝就越想走。

他食不下嚥,每次看到那些飯菜蒸騰的熱氣,氤氳的熱度間,溫家三口微笑的面龐就在他眼前晃動,伸手卻是一片虛無…什麼也沒能留下。

鉞硫貝搖搖頭,驅趕那些無用的感傷,催心的疼痛蔓延全身,不知是餘毒未清還是某種束縛勒得他不能呼吸,腹中空無一物,苦痛卻溢滿胸腔。

鉞硫貝冷肅的神情依舊,悶頭塞下一把行軍丸,強迫自己不准鬆懈。

他提筆重新開始,墨黑的文字卻在他眼前團團亂轉起來,又是要昏厥的前兆。

他似笑非笑的捧著自己快要炸開的頭,輕蔑自己不知從何時開始的軟弱,意識越來越渙散,昏昏沉沉的夢中,還是什麼都沒有…

「皇爺!」柳泊舟緊張的聲音從附近傳來,鉞硫貝遲疑的眨眨眼,有點吃力的循聲看去,不想讓他察覺自己的失態。

強烈的午時陽光灑進房中,柳泊舟端著托盤走近,熱氣騰騰的飯菜香氣撲鼻,柳泊舟憂心忡忡的望著他,鉞硫貝不解的看著他。

「您還好嗎?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他關切的問。

鉞硫貝想搖頭,腦門嗡嗡作響,頭疼得快要裂開,精神還在恍惚。

「…皇爺,您先休息一下,吃飯要緊。」柳泊舟知道鉞硫貝絕不會在人前示弱,沉默一會,乖順的笑笑,將鉞硫貝還緊握在手裡的筆拿走,溫聲說道。

鉞硫貝盯著面前的飯菜,那樣式似乎有些眼熟…很像是曇情曾做過的菜。

家常菜,清淡卻甘美,沒有華麗的鋪張,沒有繁雜的調味,只是很普通的菜。

鉞硫貝眼前朦朧一片,遙遠的記憶就在蒸騰的熱氣彼端…

他手指微微顫動,端起藍白瓷碗,腹中翻騰心緒潮湧,遲遲沒有動口。

柳泊舟見狀有些失落,難道皇爺還擔心他下毒不成?這些菜說不上精緻,但已經是他能力極限,他費盡苦心才還原出來的,溫姐姐親手做的飯菜。

原以為這樣皇爺好歹會有嘗試的意願,可沒想到他還是不願入口嗎…明明曇花茶就會喝啊,飯菜卻不行嗎?

「…皇爺,這些菜我都吃過,絕對沒有問題的…」他沒想到自己被傳染了「想太多」的毛病,有點委屈的頓了頓,又接著開口。

「如果您擔心有毒,我可以現在試…」柳泊舟說到一半,便停住了。

鉞硫貝深沉的藍眼閃爍微光,直直看著忠心耿耿的部下,嘴角勾起。

「你送來的東西,從來不需要試。」說罷,他便不再多言,一口接著一口將飯菜盡數吃光,溫熱的食物填滿胃,身體的不適與動盪的精神也隨之緩解。

是了,他還有一個…最後一個…能與一同緬懷溫家三口仍在的歲月的人。

失去的再也不會回來,所以他必須要把剩下的人牢牢顧好。

鉞硫貝腦中仍然閃過溫家三口微笑的畫面,可光線搖擺中,他瞥見柳泊舟偷偷擦眼淚的模樣,同時也想起在地下融洞中等待他救助的人。

誓死追隨的部下、能一同前進的摯友,不論哪一個都不能再有閃失。

就這兩個了,他在這世上最後的牽掛。

如果自己倒下了,柳泊舟跟司馬麟在這世上就沒有歸處了,他不能倒。

…話又說回來,需要哭嗎?不過是吃飯而已…鉞硫貝不解的想。

「皇爺,味道還可以嗎?這是溫姐姐做過的菜裡最簡單的,以後…以後我還會更努力記起其他菜式…別再不吃東西了。」柳泊舟畢竟才學成沒多久,不知自己到底還原了幾分,對方又覺得口味如何,忐忑不安的捏著衣角勸。

他有點拿捏不好分寸,不知自己究竟是否太過僭越,只得硬著頭皮去做。

皇爺會不會叫他不要多事,老實去練武更有意義呢?

柳泊舟知道自己太弱,的確對於長遠的計劃而言,學做菜根本浪費時間,可是…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奉若神明的主君繼續這樣折磨自己下去啊…

鉞硫貝目光移到柳泊舟包得厚厚的手上,總算明瞭他所謂的「練習」是在練什麼了,心中波瀾層層漣漪,約莫便是名為動容的情緒吧。

或許自己是他的靠山,可在某種層面上,他又何嘗不是仰賴著他?

當然,作為一個主君來說,這種話怎麼可以輕易言說?

「…你這剛學成的手藝跟曇情比,差太遠了,回去多磨練,在沒學成前我就勉為其難的幫你試試。」想通了某個環節,鉞硫貝心情不錯,語帶保留的淡淡說道,柳泊舟愣了愣,欣喜若狂的拼命點頭,只差沒把頭點掉。

皇爺信任他!他的努力是有代價的!他的忠誠不是無意義的東西!

話說到此,二人已經不需再多說什麼,畢竟信任不是只用嘴巴說的,無言的默契比之浮誇的言語,總是更堅實。

此後直至死亡,柳泊舟日日不懈,始終為了這份信賴,付出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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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融洞中

司馬麟饒富趣味的看著在術具外忙活的鉞硫貝,敲敲術具內壁讓他看過來。

「你最近氣色不錯,終於知道正常吃飯了?」他張嘴開闔,笑問。

「…嗯,有人盯著,想忘記都難。」鉞硫貝真不明白為什麼司馬麟開口就像個神棍一樣,他明明關在術具裡哪裡都不能去,為什麼知道自己都不吃飯?

「是不是柳泊舟的原因啊?」司馬麟笑咪咪的歪頭,又一次語出驚人。

鉞硫貝愣了愣,點頭。

那副模樣可謂罕見不已,司馬麟忍著笑,搖頭故作謂嘆樣。

「嘖嘖…不枉你當初流了滿地血還死撐著去救他,這小子肯定很信賴你吧?真期待跟他見面。」司馬麟笑吟吟的昂首。

他信任我,跟你期待與他碰面有什麼相干??鉞硫貝摸不著頭緒的想。

「好不容易得了個忠心耿耿的部下,怪不得你心情這麼好,我多少年沒看你這樣了,不錯啊…那個柳泊舟。」司馬麟又再次上下打量鉞硫貝,連連點頭。

鉞硫貝摸摸臉,他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不至於吧…

「幹嘛?連我都想隱藏情緒?你別白忙一場了,別人我不知道,你想瞞過我還早呢,難道你對柳泊舟也是這樣?人家對你那麼忠心,何必老板著臉?唉~我真為那可憐的小傢伙不值啊~都像個老媽子似的盯著你吃飯了,還得不到一點和顏悅色,真委屈啊~」語罷,他又開始瘋言瘋語,還伸手拭去不存在的眼淚,鉞硫貝滿頭黑線。

這又是演哪一齣?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還說什麼「小傢伙」、「老媽子」的…柳泊舟聽到一定翻桌。

鉞硫貝不知怎的,就是覺得這兩人以後碰面,肯定會「熱鬧非凡」…

而許多年後,鉞硫貝親眼見證了他的預言…原來自己偶爾也能神棍一回。

部下與摯友的巔峰對決,總是讓身在中心的鉞硫貝無言以對,而此時的三人仍未知曉。

迷你小番外.6--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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