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聲尖銳的金屬碰撞聲將他從黑暗中拽回。冷焱猛地睜開眼,昏暗的光線讓他視線模糊。他被重重摔在冰冷潮濕的地面,鐵鏈發出沉悶的聲響。他試圖深吸一口氣,背部劇痛牽制著他。斯維雅的匕首雖已拔出,但那一擊的餘痛仍在。血族的復原能力應該讓他迅速癒合,但匕首上的藥物削弱了他的力量,每一次呼吸都牽動傷口,彷彿毒素在體內四處游走。
冷焱努力抬起頭,脖頸卻像灌了鉛般沉重,疼痛從頸椎一路蔓延到全身。他感到一股寒意從腹部的傷口處蔓延,痛苦的感覺讓他的四肢無法動彈。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依然頑強,拼命想要清醒過來,哪怕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絕望。
片刻後,他終於看清了四周的景象。這是個地牢,牆壁斑駁,地面濕滑,空氣中瀰漫著陳舊的黴味。他認得這個地方,這是他曾經數次來過的地方,專門囚禁那些罪大惡極的犯人。
冷焱咬緊牙關,強迫自己清醒過來。他的肩膀一陣劇痛,他低頭一看,發現琵琶骨處被粗重的鐵鎖穿透,鎖鏈深深嵌入肌肉,鮮血正順著鎖鏈滴落。他感受到疼痛,但這疼痛遠遠比不上內心深處的那份失望和悲傷。他一向自信,無懼一切,卻在斯維雅面前破了防。他咬緊牙關,不讓任何痛苦的聲音流露。他心中很清楚,這鎖是為了防止他逃脫,是對付像他這樣強者的殘酷刑具。
「斯維雅,你真狠啊……」冷焱低聲喃喃,語氣裡帶著一絲嘲弄,卻掩不住內心深處的痛楚。他不想承認,但那刀不僅刺穿了他的肌肉,也刺中了他唯一僅剩柔軟的心。那份柔情,他只對她保留。後背的劇痛遠不及心中的傷痕,斯維雅的背叛像一道深刻的傷口,讓他無法喘息。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無懈可擊,卻沒料到,唯一能傷他的,就是她。
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潮濕的地牢中顯得格外刺耳。冷焱抬頭,看到兩名士兵冷漠地走近。「帶走。」命令聲冰冷無情,士兵們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將他強行拖出。狹窄的走廊中充斥著潮濕與腐朽的氣息,冷焱的背脊擦過冰冷的石牆,痛感刺激著他的神經。
冷焱他被扔進昏暗的審訊室,空氣中瀰漫著鐵銹味。他吃力地撐起身子,竭力維持鎮定,卻掩不住眼底的倔強。「冷焱,你被控告殺害赤霞村的一百六十七人。」審訊官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酷。「你認還是不認?」
冷焱抬頭,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我不認。」他的聲音沙啞但堅定,「想讓我認罪?讓公主殿下親自來。」他挑釁地盯著審訊官,眼中燃燒著不屈的火焰,彷彿在宣告,他不會輕易屈服。
審訊官的臉色微微一沉,眼中閃過一絲怒火。「別以為你能逃脫罪責。」他冷冷地說,語氣中帶著隱忍的憤怒。但最後,他還是點了點頭,「你的話,我會轉達給公主殿下。」
冷焱被再次拖回地牢,冰冷的鐵鏈毫不留情地鎖住他的四肢。被扔在潮濕的地面上,他閉上眼,感覺到一股徹骨的寒意滲入骨髓,力氣正從他的身體中一點點流失。空氣中瀰漫著腐敗的氣息,壓迫著他的每一次呼吸。他的心如同被千斤重的石頭壓著,仇恨與孤獨感逐漸在心底蔓延,如同黑暗的毒蛇一圈圈纏繞上來。此刻,他心中唯一的柔軟正在被無情地剝離,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黑暗與冰冷。
時間在黑暗中無聲流逝,冷焱早已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每一刻都彷彿漫長如永恆,那無盡的孤寂和痛苦,如銳利的尖刺一寸寸鑽入他的靈魂。他的世界只有冰冷的鐵鏈、濕冷的石牆、揮之不去的痛楚,和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遠處滴水的回音,滴答、滴答,像是死亡的倒數,刺耳地擊打在他的耳膜上,逐漸讓他的理智接近崩潰。
突然,牢房的門吱嘎一聲被推開,光線如刀鋒般刺破黑暗。冷焱的瞳孔猛然收縮,刺眼的光讓他下意識地眨了幾下眼,緩緩適應著這突如其來的亮光。視線逐漸清晰,一個削瘦的身影站在門口。那身影既熟悉又遙遠,似乎是他曾經最信任的人,卻又在一瞬間將他推向深淵。
是斯維雅。
她披著一襲深紅色長袍,濕透的雨水在袍角凝成一滴滴晶瑩的水珠。斯維雅的臉色蒼白,眼中滿是疲憊與掙扎,淚痕未乾的雙頰顯得格外憔悴。那雙曾經溫柔的眼睛,此刻只剩冰冷與矛盾。她站在那裡,嘴唇微微顫抖,似乎在掙扎著該不該開口。
「冷焱……」她終於低聲喚他的名字,聲音沙啞而顫抖,帶著難以言喻的歉意,更像是一種無奈的嘆息。
冷焱嗤笑一聲,眼中燃燒著憤怒和譏諷:「怎麼?終於捨得來看我了,公主殿下?」他咬牙切齒地吐出「公主」二字,語氣冰冷刺骨,每一個字都如刀刃般鋒利,狠狠割在斯維雅心上。他的目光如同利劍,直指她那早已破碎的內心,將所有的痛苦與恨意毫不掩飾地投射過去。
斯維雅眉頭微皺,臉上的痛苦掩蓋不住,她深吸一口氣,彷彿在為接下來的話尋找勇氣。「冷焱,我……」。
「你什麼?」冷焱猛然打斷她,聲音冰冷得像冰川深處的寒風,「是來看我這副狼狽的樣子嗎?還是想再給我補上一刀?」他的眼神如冰鋒利,直刺向她。
斯維雅眼中閃過一絲悲傷,心中某處被他話語刺得生疼。她迅速壓下心頭的動搖,強迫自己冷靜,「我沒有選擇。」語氣平靜,卻透著一絲掙扎。
「選擇?」冷焱的笑聲刺耳而絕望,「你的選擇就是背叛我,把我扔在這裡,讓我受盡折磨?這就是你說的選擇?」他怒視著她,憤怒混合著痛苦,像刀刃般切割著兩人之間僅存的聯繫。
斯維雅的手指輕微顫抖,她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想壓抑住心頭那翻湧的痛苦。她緩緩開口,聲音微微顫抖:「我知道你恨我,我能理解。」她的喉間像卡著一團火,話語出口卻冰冷而沉重。「但我……我不能只是站在你身邊。我有我自己的責任。」她睜開眼,眼中是無法掩飾的悲傷與決絕。她深愛著冷焱,將他視為親兄長,但也明白,自己肩負的不僅僅是對他的感情。她的子民們同樣是她所愛,這種愛讓她必須在兩者間做出選擇,而這選擇如同撕裂她的靈魂一般。
「責任?」冷焱的聲音瞬間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狂怒,「你的責任就是把我逼到這種地步嗎?為了你,我可以殺盡天下人,而你卻這樣回報我!」他的眼神中燃燒著憤怒,彷彿要將她徹底焚燒殆盡。那份滔天的怒火,帶著被背叛的痛苦,如同暴風雨般席捲而來。
斯維雅的心被他的話刺得一痛,目光更加複雜。她的眼中閃爍著痛苦與堅定,淚珠在眼眶中打轉,卻被她硬生生地壓了回去。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她知道冷焱的憤怒是有道理的,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回頭。她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卻堅決:「我知道我做了不可原諒的事,也知道這對你不公平。」她的語氣顫抖,像是在壓抑心中的千言萬語。「但我不能讓那些無辜的人白白犧牲。」每一個字從她口中吐出,都像是在撕裂她的靈魂。
冷焱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怒火,他猛然上前一步,幾乎將斯維雅逼至牆角。鐵鏈猛然一拉,將他拽回原地,劇痛瞬間席捲全身。他悶哼一聲,疼痛讓他幾乎站不住,但憤怒卻越發強烈。
「你少用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掩飾你的背叛!」冷焱嘶吼道,眼中滿是控訴與絕望,「斯維雅,你知道我為了你做了什麼!」
斯維雅心如刀絞,幾乎要崩潰。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保持冷靜,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心中滿是掙扎。她強忍著情緒,艱難地說:「冷焱,我知道我欠你很多……但這一切,必須有個了結,也要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冷焱的拳頭緊緊握起,他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流下。他的眼中燃起無盡的怒火,宛如地獄中的烈焰。他咬牙切齒,聲音低沉且充滿殺意:「斯維雅,我會記住這一切。我會記住你的每一分背叛,每一分冷酷無情。我發誓,有一天你會為今日的所作所為,付出你無法承受的代價!」
他的語氣如同毒蛇般噬人,冰冷且無情,「你以為你能逃過一切嗎?你以為這樣就能保全你的王國?妳錯了,斯維雅,我會讓你看到你所珍視的一切如何在你眼前徹底崩毀!你會後悔的,但那時,你只會跪在血泊中,祈求我能給你一個痛快。」
斯維雅看著冷焱那充滿恨意的眼神,心中彷彿被撕裂了一般。她知道無論她說什麼,都無法改變冷焱的心意,也無法消除他心中的仇恨。她無奈地低下頭,輕聲道:「我知道你會恨我一輩子,但我必須這麼做。」
斯維雅轉身準備離開,步伐沉重,每一步都像拖著千斤重物。她能感受到冷焱那絕望的目光刺在她的背上,彷彿灼燒著她的靈魂。她的心陡然一縮,如刀割般刺痛,腳步險些停下。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回頭。一旦心軟,一切都將前功盡棄。她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向前走去,肩膀卻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她將自己的痛苦壓入心底,只有這樣,她才能堅持下去。
冷焱緊盯著她的背影,眼中的希望在那一刻徹底破碎。他感覺胸腔內的痛苦和仇恨交織成一團烈焰,燒灼著他心中僅存的人性。那本是他心底唯一柔軟的角落,如今也在這烈焰中化為灰燼。門在她身後重重關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隨即一切陷入死寂的黑暗。世界彷彿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唯餘無邊的寒冷和空洞。
他的身體緊繃得發顫,彷彿全身的力量在這一刻被徹底抽空。他驕傲,不容許自己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即便身處無盡的黑暗中,他依然緊咬牙關。眼淚無聲地滑落,與心底那無盡的憤怒與痛苦混合在一起。他想要吼叫,想要撕裂這一切,但自尊死死壓住了他的喉嚨,不允許他崩潰。斯維雅的笑容、他們並肩作戰的記憶,此刻如同決堤的洪水,沖刷著他內心中最後一道防線。每一幅畫面都像利刃一樣劃過他的心,令他在崩潰的邊緣徘徊。
然而,當所有的情感如潮水般席捲而來,他終於無法再抗拒。那累積已久的怨恨與痛苦交織成無法抵擋的洪流,在他的胸口炸裂。他在這寂靜的黑暗中,終於忍不住潰堤,無聲地崩塌。他的肩膀顫抖,淚水洶湧而出,帶著無數的憤怒、不甘和無奈,從心底深處爆發而出。
仇恨,如同一道深刻的烙印,將他牢牢束縛。他在這黑暗中如同被囚禁的野獸,無法逃脫,無法反抗。這無盡的痛苦成了他唯一的夥伴,而這仇恨,這即將將他淹沒的黑暗,成了他在這無盡深淵中唯一的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