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瑪Ak’kmar』-中篇

莉雅試圖安撫維斯蘭的情緒，但在厄蘭喀斯這種惡劣的生存條件下，任何安慰都顯得如此脆弱。她只能緊緊抱住維斯蘭，試圖給予一絲安慰。也恰好在這時，護士的身影落入了莉雅的眼角餘光，她與維斯蘭交談幾聲後便快步走向那名護士，在護士的帶領下兩人來到瑪克塔所在的醫院區。

醫院裡雖然設備先進，但佈滿每條走道的簡陋小床上躺滿了傷患，將現實無時無刻的擺在人們視線。維斯蘭與莉雅穿過一行又一行的走道，無論是死傷皆放在同一區裡，等到看護機器人騰出手時才有空將亡者送出去。

「到了。」護士的聲音十分冰冷，她在這裡工作一天不知道得處理幾具屍體？

當簡陋的滑軌簾子拉開後，熟悉的臉龐率先映入眼簾。

「艾薩克。」維斯蘭輕呼一聲，坐在床邊的人朝著聲音望了過來，那雙眼眸早已哭的紅腫。他疲憊的揉了揉雙眼，低啞的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我們看到訊息了。」我輕輕地開口，視線不自覺的看向小床上那壟起的被單。「瑪克塔她…」

艾薩克輕輕點頭，將被單一角拉開，底下露出的臉龐則是我們熟悉的老朋友，維斯蘭重重嘆了口氣轉過身去，顯然他是無法短時間內接受好夥伴的死亡，我抬起微微顫抖的手試圖摸一摸，但原本閉目的瑪克塔卻忽然睜眼，又在下一秒閉上。

我被嚇到往後一步，維斯蘭見狀立刻扶住我。「怎麼了？」他擔憂的問。

「瑪克塔她、她剛剛睜開眼睛了！」我驚喜的看著艾薩克，但對方卻搖搖頭，才剛張口想說點什麼醫生就出現了。

「你們是瑪克塔．維維亞的家屬嗎？」

艾薩克站了起身，「我是她的丈夫。」

醫師看了一眼身前浮現的電子屏幕後，一個揮手將螢幕給關閉。「目前有兩個方案給你選擇，一個是交由機器人埋葬，另一個是升級，但升級的話要價不斐，你自己考慮清楚。」

艾薩克木愣的點點頭，眼看醫生就要轉身離去我趕忙上前攔住她。「醫生！剛剛瑪克塔她眼睛睜開了！是不是哪裡有搞錯？」

醫生挑起一邊眉毛後又隨即轉過身去將蓋在瑪克塔身上的被單給拉下，瑪克塔的雙眼又再度睜開，直勾勾的盯著天花板。

維斯蘭見到這一幕也十分歡喜，他和莉雅互看一眼，兩人的嘴角壓抑不住笑意。可接下來醫生的話卻像一桶冷水般澆熄了兩人的希望。

「感染阿克瑪的典型症狀就是自我意識全毀，」醫生伸手擋在瑪克塔的眼睛上方，被擋去光亮後瑪克塔又閉上了雙眼。「你們所看到的只不過是神經反射。」

眼見我們臉上寫滿震驚，醫生又伸手墊在瑪克塔頸部下方，輕輕一出力，瑪克塔便坐起了身子。「祂現在只不過是空有一副軀殼罷了，否則生命系統怎麼會將祂的資訊公布在死亡告示榜上呢？」

艾薩克接過醫生的手輕輕扶住瑪克塔，這時莉雅看見祂臉上的五官出現細微的變化，正當她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時，一旁的維斯蘭也注意到了不同，驚訝的問道：「瑪克塔她是不是變成貓臉了？」

醫生將剩下的被單拉開，瑪克塔那裸露在短褲外的皮膚竟出現了淡淡的棕色毛髮。「這是DNA反祖化，當阿克瑪開始攻擊DNA後就會變成這樣，你們應該也學過相關課程吧？」

莉雅與維斯蘭愣愣的點點頭，在外探勘時時常見到動物骸骨，人們說那是感染阿克瑪後的死亡型態。在幾百年前人們建造完玻璃罩時，倖存的人少的可憐，可以說是人類幾乎瀕臨絕種。為了維護生態平衡以及提高人類在這艱難的環境下生存率，倖存者竟通過將人與動物的DNA混合，試圖研製出新一代的類人種。

所幸實驗相當成功，類人種不僅更加高大，還更能抵禦高溫及紫外線，甚至是不太需要水就能生存。

「DNA一旦被干涉就沒有恢復的可能了，如今祂只會像是行屍走肉一樣，你給祂食物，祂會吃；你給祂水，祂會喝。」聽著醫生的話，三人的心宛如跌落谷低般。

艾薩克不捨的看著瑪克塔。「如果是要升級需要多少錢？」

醫生一個彈指把電子屏幕打開，滑到某個宣傳單後將它往上一揮，那張單子就這麼出現在艾薩克面前。「升級後也只不過是增強自主性而已，祂會因接收到體內的飢餓而去進食，會因疲累而進入休息狀態，簡單的說就是被機器控制著大腦，依然不能算是活著。」

醫生臨走前又看了艾薩克一眼，「放手吧，祂已經不在了。」

聞言，艾薩克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他緊握住瑪克塔那溫熱的手，這樣會動會呼吸的人，怎麼叫人接受她已死亡的消息？

此時一名男子氣喘吁吁的跑過來，莉雅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另外一名好友馬托。馬托看著陷入悲傷的艾薩克後重重嘆了口氣，莉雅這才反應過來剛才給自己打電話的正是他。

莉雅走到馬托身旁，低聲問道：「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馬托和瑪克塔以及維斯蘭曾是同一組小隊的，而自己只是透過維斯蘭才會間接認識到馬托。

聞言，馬托抓了抓腦袋說：「我知道你們在外面探勘，怕直接告訴維斯蘭太危險了，我就從通訊總站那邊問到妳的電話。」

莉雅點點頭，原以為馬托的個性十分衝動，沒想到也有沉穩的一面。

「現在狀況怎樣？」

維斯蘭搖搖頭，「艾薩克似乎想升級瑪克塔，但…」

不等他把話說完，馬托便逕直走上前問著艾薩克：「瑪克塔最近不是都沒有任務嗎？怎麼會感染上阿克瑪？」

這個問題像是打擊到了艾薩克，原本止住哭泣的他又哽咽了起來，嘴裡還不停喃喃唸道都是自己的錯。

見狀，維斯蘭趕緊出聲緩頰，「好了馬托，瑪克塔的死對艾薩克來說是最痛苦的。」

「不…都是我的錯…」艾薩克看著瑪克塔自責的說：「我最近找到了一台摩托車。」

「摩托車？」莉雅困惑的皺起眉，「那是什麼？」

「是上人以前的交通工具。上次探勘的時候我不小心跌進一個坑洞，幸好裡面有一個中空夾層，我順著夾層找出口，就在途中發現倒在那邊的機器。用掃描儀檢視後發現是台摩托車。」

「上人的東西早在幾百年前就被埋在血紅沙漠裡了，難道是那個什麼摩托車裡面有病毒嗎？」維斯蘭如此推測道。

「不是。」艾薩克將臉埋進手掌裡，「我出於好奇把摩托車帶了回來，照著運算機模擬出的藍圖後拚了類似的交通工具出來，結果真的可以上路。我想說也許可以改造成新型工具讓我們在探勘時更順利，測試了好幾款輪胎後才終於找到合適的。」

「你該不會是…」莉雅內心響起不好的預感。

「為了測試我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外面，每次能出去的時間有限，瑪克塔她看我如此熱切想做好這件事，她就提議可以跟我換著測。」艾薩克將手放了下來，眼眸裡滿是自責，「第四十七次測試成功後我們高興壞了，連忙帶上裝備準備靠著機器移動到最近的玻璃罩，結果到了半路機器就動不了了。」

聞言，維斯蘭立刻緊張的察看艾薩克，擔心他也感染了阿克瑪病毒。

艾薩克揮了揮手表示自己沒問題，「原本我們都有帶著簡易玻璃艙，但我怕機器無法負荷會在沙漠下陷，就跟瑪克塔說距離很近沒問題，就把玻璃艙給拆了，結果沒想到機器故障還碰上了暴風，根本前進不了。」

「後來呢？」莉雅焦急的詢問。

「暴風刮壞了瑪克塔的面罩。」艾薩克的眼神暗了下來，「雖然我們很努力的走到了玻璃罩，但抵達的時候…瑪克塔她就已經不行了…那時候被我牽著走的，只不過是失去靈魂的瑪克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