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K-pop可能性的防彈少年團（BTS）

내가​ ​나인​ ​게​ ​싫은​ ​날​ ​영영​ ​사라지고​ ​싶은​ ​날

討厭自己的那些日子 想永遠消失的那些日子

문을​ ​하나​ ​만들자​ ​너의​ ​맘​ ​속에​ ​다

在你的心造出一扇門吧

그​ ​문을​ ​열고​ ​들어가면​ ​이​ ​곳이​ ​기다릴​ ​거야

開啟那扇門走進來的話 我就在那兒等你

믿어도​ ​괜찮아​ ​널​ ​위로해줄​ magic shop

可以相信 這是帶給你安慰的magic shop

身為文青/追星族的我，沒想到K-pop與文學也有互為影響的一天，還會帶來如此燦爛的成果。防彈少年團(BTS)專輯《LOVE YOURSELF 轉 Tear》主打曲「FAKE LOVE」的預告片中，一段文字以黑低白字展現在觀眾眼前：

“Magic Shop is a psychodramatic technique that exchanges fear for a positive attitude.”

Magic Shop是一種具戲劇元素的心理治療法。七位少年在悠揚的音樂中把各自的個人物品帶到magic shop的櫃檯前作交易，得到代表著改變和希望的物品後離去。這些物品象征著他們在「花樣年華」故事中最為苦痛的成長經歷。

專輯的概念啟發自James R. Doty於2016年出版的作品《Into the Magic Shop》，也承接自2015年起，BTS傾盡心力所說有關於年輕人成長所遭遇到的故事。BTS公開預告片後，這部書在南韓的銷量驟增510倍，在網上書店「阿拉丁」達到近400本的日銷量成績，成為南韓出版界的一道異彩。

兩種詮釋

除了在流行音樂榜單中不斷創下前所未有的佳績外，他們著力所說的故事也引來熱烈討論。 2015年《花樣年華pt. 1》的主打曲「I NEED U」MV共有兩個版本，其中一個版本的結局是，七位少年在各自的苦惱中心力交瘁，選擇以不同方式了結生命。表面上是挽留戀人的流行曲，然而配合MV的故事線去解讀的話，歌詞化為少年們在掙扎中向聽眾發出的呼聲：

It goes round and round 나 왜 자꾸 돌아오지/

為什麼我總在這裡徘徊不休

나 무슨 짓을 해봐도 어쩔 수가 없다고/

無論我在做什麼 都無補於事

진실을 가리고 날 찢어 날 찍어 나 미쳐 다 싫어/

掩蓋的事實 把我撕開 把我粉碎 全都令人厭惡

내겐 그럴 용기가 없어 내게 마지막 선물을 줘/

我沒有那樣的勇氣 給我最後的禮物吧​

配合故事線的歌詞解讀，在BTS公開長達12分鐘的「​화양연화​(花樣年華)on stage : prologue」影片後，得到大力的鼓舞。Prologue影片中，少年V犯下難以承擔的過錯後，本來就是好友的少年們聚首一堂，計劃了一場短途旅程。這趟旅程是他們失去生命前最後的時光，他們在掩蓋內心痛苦的情況下開懷地玩樂，幾近瘋狂地感受青春，當時未發行的背景歌曲「Butterfly」更為他們僅有的幸福時光染上不確定的因素：

아무것도 생각하지 마 넌 아무 말도 꺼내지도 마 그냥 내게 웃어줘

什麼也別去想 你什麼話也別說 就這樣給我一個笑容吧

난 아직도 믿기지가 않아 이 모든 게 다 꿈인 것 같아

我到現在還是無法相信 這全都好像一個夢

사라지려 하지마 Is it true 너무 아름다워 두려워/

請不要消失 Is it true 你過於美好而使我害怕

곁에 머물러줄래 내게 약속해줄래

你停留在我的身邊好嗎 和我約定好嗎

손 대면 날아갈까 부서질까

觸碰到手的話會飛走吧 會破碎吧

시간을 멈출래 이 순간이 지나면 없었던 일이 될까 널 잃을까

時間就此停留好嗎 這瞬間消逝的話 會成為不存在的事吧

喃喃自語的歌詞，訴說著青春時期的我們，無法消除的不安感。其​後，少年JIN發現旅途中拍下的照片裡，六位友人都消失了，相框中只留下自己一人的模樣。《花樣年華pt. 1》就在疑惑又詭異的氣氛中落幕。

BTS用一整張專輯把站在全知角度的聽眾的心蹂躪得支離破碎後，又嘗試進行傷痕修復，而故事中更多的事件也逐漸披露。《花樣年華pt. 2》主打曲「RUN」將戀愛的過程形容為不斷跌倒與受傷的奔跑：

다시 RUN RUN RUN 난 멈출 수가 없어/

再次奔跑 我無法停止

어차피 이것밖에 난 못해 너를 사랑하는 것 밖엔 못해/

反正除了這些 除了愛你 我什麼都不會

넘어져도 괜찮아 좀 다쳐도 괜찮아/

即使跌倒也沒關係 受再多的傷也沒關係

가질 수 없다 해도 난 족해 바보 같은 운명아 나를 욕해

即使無法擁有我也滿足 命運對愚蠢的我作出嘲弄

MV中，七位少年再次相聚，開了一場派對，少年JIN造了一座紙牌屋，卻被一把撥開。他們瘋狂的玩樂走向犯罪邊緣，但是生命也因此出現再被詮釋的可能。推進故事的齒輪再次轉動起來，歌曲竟是對青春、夢想與現實的呼喊。不同的觀眾在自己熟悉的知識領域中解讀少年們的故事，例如文學意象、五行等等，帶有ambiguity的歌詞與影像結合，帶來更深層次的詮釋空間。

在現實中，我們的成長隨著時間流逝一去不返，幾番滄海桑田，此刻我們成了觀看者，看著故事中的少年在患得患失中流連，我們這群局外人在他們的故事中覓得自己青春的痕跡。故事，總會有個結局；生命，難免步向死亡。BTS「花樣年華」系列自2015年4月29日開始，也在這裡正式閉幕。

文學與流行樂

在流行文化中，關於青春的故事永遠也說不完、說不盡。BTS有意識地將文學融合到歌曲創作及專輯概念的闡釋上要數2016年10月發行的正規二輯《WINGS》。專輯概念以德國作家Hermann Hesse的小說《Demian: The Story of Emil Sinclair's Youth》(1919)為藍本，除了小說中的主要人物德米安與辛克萊均有具體的成員代表外，小說的情節也糅合到《WINGS》專輯曲目的MV和預告片中，將文學的詮釋帶到流行音樂中。相比以往，BTS成員在專輯的參與度進一步提高，使得《WINGS》因全員參與所有曲目的作曲作詞而聲名大噪。同時，樂迷透過閱讀小說Demian來破解BTS作品中的暗號，這部1919年的小說成為當時南韓書店的熱銷產品，社交網絡上也湧現出大量的解讀文章和影片。

2017年2月BTS再推出《WINGS外傳:YOU NEVER WALK ALONE》，主打曲「봄날​（Spring Day）」MV中，成員在名為Omelas的地方舉行像慶典一樣的生日會。在Ursula K. Le Guin的小說《The Ones Who Walk Away from Omelas》(1973)，Omelas的市民過著幸福的生活，但總有為數不多的孩子，選擇拋開幸福，毅然踏上離開Omelas的路。

幸福之城的秘密，城外無盡的黑暗與嚴寒，離開Omelas的火車也似乎沒有盡頭:​

여긴 온통 겨울 뿐이야 8월에도 겨울이 와/

這裡就只有冬日 連八月也屬於冬季

마음은 시간을 달려가네 홀로 남은 설국열차/

心隨著時間而流逝 只有我獨自一人的雪國列車

우리가 변한 거지 뭐 모두가 그런 거지 뭐/

是我們變了嗎 還是所有人都在改變

조금만 기다리면 며칠 밤만 더 새우면

如果再等一下子 如果再多度過幾個夜晚

만나러 갈게 데리러 갈게

我會去尋找你 而我們將會相遇

對​錯的界線有時候是黑白分明，但偏偏選擇「正確」卻很困難，或許我們一直在邊緣徘徊，到最後變得麻木，放棄掙扎。Spring Day是一首思念友人的歌曲，然而透過歌詞、文學與影像的相互影響，為聽眾帶來多重的解讀空間，而每一個解讀的方向都別具意義。Spring Day最具代表性的歌詞為「​보고싶다​」，意指想念你，或是想見到你，其中觸及K-pop idol們最切身的體會，他們在繁忙的日程中，感受著無數的人氣和喜愛，也同時是孤獨的：

보고 싶다 이렇게 말하니까 더 보고 싶다

「想念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又更想念你

니 손 잡고 지구 반대편까지 가

想握著你的手到達地球另一方

겨울을 끝내고파

想結束這個冬季

날리는 눈이 나라면 조금 더 빨리 네게 닿을 수 있을 텐데

如果我是那飄揚的雪 就能更快到達你所在之地

얼마나 기다려야 또 몇 밤을 더 새워야

要經過多久的等待 熬過多少個晚上

널 보게 될까 만나게 될까

才能見到你 與你相會呢

BTS在創作中一直不羞於把脆弱的一面呈現在觀眾眼前，甚至以歌詞暴露自身過往不堪的經歷，從而不斷地對個人歷史進行更深刻的探討。他們的創作超速地成長，配合公司的團隊策略，BTS締造出K-pop歷史中前所未有的高度。2017年，BIGHIT 娛樂公司（現：HYBE娛樂公司）因BTS的人氣而使得年營業收益達到325億韓元，超越南韓三大娛樂公司巨頭，SM、YG、JYP。南韓總統文在寅讚揚他們在美國推廣韓國流行音樂及文化而取得的成就。 時至今日，大眾對K-pop仍然有著一成不變的黑標籤，K-pop娛樂產業的特殊性與標籤的形成有一定的關係，韓娛亦深藏著許多黑暗面，但部分韓國idol對音樂的熱誠和努力不該因而被抹殺。K-pop步入主流後，被讚賞的背後是觀賞奇珍異獸一樣的訝異，如同BTS的發展一樣，證明自己之前先要破除社會普遍的成見，夢想是夢想，現實中要走到這一步，談何容易。BTS專輯中隱藏曲「​바다​(Ocean)」，他們寫下對於己身身處的現實最真切而悲觀的感受：

바다인줄 알았던 여기는 되려 사막이었고

曾以為是海洋的地方 原來是沙漠

별거 엎는 중소아이돌이 두번째 이름이었어

沒什麼特別的二線Idol 曾是我第二個名字

방송에 짤리기는 뭐 부지기수 누구의 땜빵이 우리의 꿈

被剪掉的放送不計其數 我們的夢想只是那誰的替代品

어떤 이들은 회사가 작아서 제대로 못 뜰거래

有人說​沒有前途的小公司 成不了氣候

한방에서 일곱이 잠을 청하던 시절도

七個人在一間房同眠的時節

잠이 들기전에 내일은 다를거란 믿음도

睡前仍然相信睡醒後的明天會截然不同

//

결국 신기루는 잡히고 현실이 됐고

終究還是將海市辰樓 抓住成了現實

두렵던 사막은 우리의 피 땀 눈물로 채워 바다가 됐어

可怕的沙漠被我們的血汗淚填補成海洋

그런데 이 행복들 사이에 이 두려음 들은 뭘까

但是在幸福的縫隙中 深藏的恐懼是什麼

원래 이곳은 사막이란걸 우린 너무 잘 알아

本來這地是沙漠的事實 我們再清楚不過了

綜觀南韓idol創作的詞曲中，很少有這種苦絕的況味。備受媒體寵愛的BTS總是笑容可掬、活潑靈動，他們的音樂也總是在鼓勵和安慰著對現實疲憊不堪的人。他們的堅毅迎來超越前人的成就，最後容許我引用成員Jimin的個人曲「Serendipity」的歌詞來作結——

「也許是一種運氣、巧合，但在宇宙中這一切都絕不是偶然。」

寫於201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