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卻似總無情

雖然，今天的行程是早就預定好的了。

但是，踏進了久未回歸的校園，還是有著許多的忐忑。

到了的時候，才八點五十分。

距離學校上班時間，還有十分鐘呢！

想想，當初這個時間我已經提著茶壺準備去裝茶水了。

就在這同樣的地點。

不知道，是否人事依舊呢？

是否，還依舊認得少小離家的我呢？

此時此刻，一股近鄉情怯之情油然而生！

到了廁所整理了一下儀容，

其實是刻意整理了情緒。

九點整，學校鐘聲響起。

走到了辦公室的門口，

正巧碰見了她。

她看著我，依舊是熟悉的臉龐，

只是，多了歲月的痕跡。

是否，在她的眼中，我也依然熟悉呢？

「我想，申請成績單！」

內心還在疑惑著她是否認得我的時候，

開口便是偽裝成尋常校友般的詢問。

鼕鼕！鼕鼕！鼕鼕！鼕鼕！

此時，心跳的聲音如同鼓聲般的洶湧！

在這短暫卻漫長的時刻中，

她的眼光仔細透過那付厚重的眼鏡在我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你現在在哪兒高就阿？還是一樣在中研院嗎？」

「是...是阿」

說完她便領著我到了她的位子上。

「還記得學號嗎？先幫我填一下資料吧！」

這不變的程序已是熟到不能再熟。

「恩...還記得！」

心裡驚訝著她竟然還記得我的同時，手上快速的寫下了資料。

深怕讓她察覺我手中的顫抖。

趁著她著手處理我的申請文件的同時，

細細的端詳著她的容顏。

相較於幾年前，頭髮斑白了許多。

過了耳順之年將近古稀的她，卻是鶴髮童顏，有著老萊子般的可愛。

「你之前不是說要出國讀書嗎？」

「是阿，本來有這個計畫。不過，想說還是要先存點錢。」

「也是阿，出國讀書需要很多錢呢！」

「你逛了校園了嗎？有看過學思樓了嗎？你畢業的時候應該還沒蓋好！」

「我剛才到，還沒有時間去看呢！等一下我辦完了再去逛逛！」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坐立不安！

「哎阿！我這電腦好老舊囉！不好意思，你要等一下喔！」

「沒關係，我不趕時間，您慢慢來。」

我嘗試著舒緩我那顯而易見的緊張感！

「這棟大樓，好像也有重新粉刷過呢！」

「對啊，有拉皮阿！就像人老了一樣，也是需要把皮拉一拉阿！」

她笑著。

「真是的，電腦怎麼會那麼慢呢，這裡的每樣東西，都老囉！」

我思考著。

「阿，終於好了。你等等喔，我處理好馬上給你。」

「恩，好的，沒關係，您慢慢來。」

再次回到位子上，她手裡已經多了幾份文件。

「你母親還在賣水果嗎？好不好阿？」

「恩，現在已經回到南部幫我阿姨的忙了，還是賣水果。這樣比較不會孤單！」

雖然，維持著這刻意的泰然。

內心卻早已被浪潮般的關心給淹沒。

那道高築的心牆，也禁不起這股溫暖而瓦解。

原來！她一直都惦記著我！

當年，決定休學時，是她一個人極力的反對。

復學時，是她帶著我到主管面前，幫我爭取到工讀的機會！

而今，關心依舊。

心中，

浮現了好多好多想傾吐的點滴。

許多許多說不出口的千言萬語。

想知道她過的好嗎？

想告訴她我很努力！

想說一句：謝謝。

「終於弄好了，三份，都好了！」

「謝謝，鐘姐，謝謝您。」

思考著下一句要說甚麼的同時，

不經意的與她的眼神交會。

「阿！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看著她，將一個透明罐子裡的白色物體拿出來。

小心的將包覆的衛生紙拿開。

原來，是一顆一顆有著不同顏色的糖果。

她像個小女孩一般的笑著，

拿到我的面前。

「很好吃喔，都給你！」

拿了一顆，放到嘴裡。

不知為何，這糖比想像中的還甜！

「我吃一個就好，其他的您留著吃！」

「多拿幾個阿，很好吃的！」

「沒關係，那我再拿一個就好，我不常吃糖！」

這自以為客氣的表現，似乎讓他原本雀躍的心情，平靜了下來！

看著她帶點落幕的神情，

心裡早已被這不能承受之重給擊潰！

不想她發現我那已經濕潤的眼眶！

「鐘姐，那我先走了。我去校園逛逛！」

臨走前，

再次說了一句：「謝謝您，鐘姐，謝謝。」

快速的離開了校園，也沒心思再閒晃。

這一刻，只想要快速的逃離。

逃離心中的那份不堪。

走在路上，所有的回憶湧上了心頭。

這晴朗的天氣，似乎因為我而帶上了些陰霾！

眼前矇矇的，卻想起了杜牧的『贈別』

多情卻似總無情，

唯覺樽前笑不成。

蠟燭有心還惜別，

替人垂淚到天明。

無情如我，是否也只能依靠蠟燭替我流淚？

2011/04/12

S.W.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