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這裡是放學後的學校,和小說漫畫裡面不一樣,現實中的學生們放學後是連一分一秒都不想也不能留在學校的,先不說師長們的視線,光是課後的補習和第九節課、第十節課的鐘聲就讓人煩躁且絕望。 要在學校上課上到晚上八點,開什麼玩笑? 我並不在那一些「升學班」的圈子裡,平時就算有上課,也絕對會早退。但是,實際上,我們班也是要上到第十節課的那一群。 「?妳怎麼在這裡?」 比較讓我難以置信的是,我所屬的班級和隔壁班的九、十節是一起上的,所以我又看見了我以為今後再也不會見到的人,好熟悉啊,我們今天下課時才見過面對吧? 「……」太過震驚了,洪水一樣的驚慌情緒淹沒了我大腦中所有的詞彙,我只能張著雙眼,直勾勾的盯著他。 這位在稍早前和我告白,還讓我吃了一個耳光的人,又再次出現了,我還能怎麼辦?開開心心的跟他說「你好,很高興再見到你。」嗎? 「……」 毫不意外的,筱涵跟在他的身後,筱涵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猶如杜鵑花一樣的長髮顏色與漸層讓她的公主頭造型看起來是那麼的典雅、高貴,修剪整齊的劉海右側有個銀色的玫瑰花銀製髮夾,稍稍露出的右耳則垂掛著不會過於顯眼的,有紫水晶碎石當作裝飾的耳針式耳環。 她現在的說話方式也跟午休時完全不一樣,氣質滿滿的掩嘴微笑卻不會讓人覺得做作,和滿滿都是「我很端莊」的細微肢體動作,看起來,簡直像是個大和撫子一樣。 「?」不自覺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這個人,不是平常的筱涵…… 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會打我巴掌嗎? 洪水退去,留下一大堆被沖毀的思緒,她面對現在大腦混亂的我所說的第一句話是: 「心惠也在呢,今天家裡沒事嗎?前陣子請了長假,沒問題吧?」 雖然看起來很關心我的樣子,可她的動作太「制式化」了,就像是用演的一樣,為什麼要這樣?下課時我和妳的事情還沒結束吧?為什麼能用這樣的表情面對我呢? 「嗚…嗯……最近比較閒……啊,也不能說閒啦,還有大學的準備…」 話音未落,筱涵擋在我和……是被叫作『阿智』嗎?的男同學前面,也就是我桌子的側面,整個人背對著我,她的髮質真好,真羨慕她,我還要去燙直才能變成現在的髮型。 「我們這次坐那裡好不好,那裡那裡,是我的位子跟…」 「我不能坐這裡嗎?」阿智指著我旁邊的位子,說道。 筱涵對於她的話被打斷露出了0.1秒鐘的詫異,隨即恢復穩定,勸說想拉出座椅直接坐下的阿智:「可是……心惠她要讀書啊……這樣會打擾她的吧?對吧?」 在說到「對吧?」的時候,她轉頭瞥向我,表情是微笑,眼神卻是冰冷和不屑。 「……」 可怕…… 『我以為我和妳是朋友。』 這句話,是筱涵親口說的。 妳會對朋友這麼冷嘲熱諷就為了讓妳可以拉近和喜歡的異性的距離嗎?這是妳對朋友的定義嗎? 「嘰—叩咚。」 我不想,也不喜歡這樣的朋友,我討厭她嗎?我不知道,但我不喜歡現在的感覺,我不喜歡這個事件本身,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你們……」整理情緒……整理情緒……要微笑才行:「我突然覺得我在家讀會比較好集中精神,幫我跟班長說一下,我之後補假單給他,我先走了,位子你們想坐可以隨便坐,拜拜。」 就這麼一路走去講桌旁,因為上課鐘聲已經響了,但是老師還沒來,在這種時候,站著的人最吸引目光,我就這樣被灼人的視線推出教室。 「……」 實際上,家裡根本沒事情,爸爸還沒下班,媽媽一定又是會在家裡到處潑灑染料和顏料的人,所以我現在到底能夠去哪裡啊…… 圖書館,三個字直接像是風一樣送過來。 學校圖書館,是個我沒什麼在去的地方,現在卻變成除了家裡之外,我唯一比較想去的地方。 還是我回家算了? 「……心惠?啊!是心惠沒錯!妳要去哪裡?數學題做完了嗎?」 又是熟悉的聲音,但我現在心情非常差。 ……好煩…… 「……!」 不行,不可以這樣想…… 不可以……這樣說別人…… 『所以我朝她的臉打了一巴掌,哈哈哈。』 「……」 書包好重,裡面放著我從家附近的書局買的教科書,我想考大學,好想好想。 「哈啊啊,好開心,終於找到妳了,我還在想如果找不到怎麼辦。」 為什麼要找我?這個人在說什麼? 櫻桃色的指甲油在樓梯間的日光燈照耀下反射著引人注目的光,她坐在地上,向我說著:「坐著吧,站著說話好累。」 「妳為什麼知道我在這裡?」我沒有坐下來,但我已經累了,好累好累。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一直在找,然後剛好在這裡遇到妳而已。」她輕輕地伸展四肢,打了個哈欠,像是一隻貓一樣,接著說:「妳想去哪裡?老師想知道為什麼妳要早退所以讓我出來找妳。」 夕陽被城市所張開的大口所吞沒,漆黑一片寂靜且迅速的籠罩了天空,一股淡淡的冷空氣味道溫和的填滿鼻腔。 「……」 我哪有啊……想去的地方……只要不在那間教室裡面就好了。 「嗯。我想也是。」她站起身,然後往向下的反方向走。 「嗯?妳不把我帶回去嗎?」 「不用了,妳想回來的話自己就會回來不是嗎?」她擺了擺手,接著說:「妳還真自由啊,我很羨慕妳喔,下次見。」 是個很酷的人。 「……等一下。」 話說回來,我好像沒有關注過周遭的人,始終都是以我的家人和我為中心活著,對啊,其他人也有自己的心理狀態,也會有自己的經歷、思考模式等等的。 『對吧?』 筱涵也會有那樣的表情,像我一樣為了自己的一面。 「嗯?」轉過身,戴著藍綠色眼鏡的臉龐寫滿了疑惑。 「數學……我還有很多不會的……」 就像是惹川生氣時一樣,我不主動就什麼都沒有,我很討厭,真的很討厭難受的感覺。 「真讓人難以置信,我以為妳一定不想面對他們小倆口呢。」 「小倆口?誰?」 「就是筱涵和育智啊,他們下午交往了。」 「欸?真的嗎?」 下意識的摸了自己的臉頰,腦海中不停迴盪著筱涵說過的:「我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好討厭,討厭這個現在刻意堆出笑容的自己。 「喔,假的,怎麼可能,他才剛跟妳告白之後就跑去找其他人也太渣了吧。」 「……」 這種事情有什麼好說謊的…… 我是不是真的很不擅長應付經常「開玩笑」的人啊,這個人還是我們的班長,她怎麼選上的啊…… 「不過……」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和眼鏡,她面對著我,雙手在身前十指交纏著,有些嚴肅的說:「妳果然出了什麼事情對吧?是和筱涵有關的?還是……和他們兩個有關?」 「呃……嗚啊……」 「跟他們兩個有關?筱涵喜歡育智,而育智喜歡妳,妳被筱涵做了什麼是嗎?」 「嗯?嗯嗯嗯?哈?」 班長的頭腦不是普通的好啊,我什麼都還沒說吧?為什麼會知道?是我太笨了嗎? 「所以妳午休後才會那樣?我都被妳嚇到了,其他人一定也是。」 「等等等一下……我…」 「要等什麼?就因為自己感情不順就可以遷怒人嗎?妳啊,覺得自己可以一輩子當好人嗎?」 「可是,我和她是朋友……我不想吵架……」 「朋友?那我們也是啊。」 下一秒,班長也閃了我一耳光。 「……」 「我們是朋友,所以我可以隨便對妳做傷人的事情。這是妳想說的,對吧?」 「嘎啊……!」 她扶著我的肩膀,然後用力的在我的腹部上踢了膝擊。 「這個也可以嗎?當妳的朋友可真賺,我以後心情不好都來找妳發洩好了,拍不雅影片也可以對吧?」 她轉動手腕,往倒地不起的我臉上打了一拳。 「不行……」 「不行?不是只要是妳的朋友就什麼都能做嗎?」 「咳啊!不…不是……」 「交朋友可不是數學公式啊,黃心惠,加號兩邊的數字是無時無刻都在變的,甚至連單位都會不一樣,妳想要自己默默的吃掉全部的變數讓等號右邊永遠等於友情那是妳的事,但我是班長,不可能放任妳這樣,而且今天才第一天,嚴格來說是半天,我不覺得妳有辦法到畢業都承受這種高壓。」 「……」 「抱歉啊,我等等請妳吃晚餐,順便討論一下要怎麼辦,還有妳的數學,OK嗎?」 哪有人這個樣子的,這不就是要我和她鬧翻嗎?胃還被莫名其妙踢了一腳…… 「也教教我怎麼像班長這樣思考吧。」 「嗯?妳說什麼?」 「啊!不!什麼都……沒有……」 不小心說出來了,真危險…… 最近好像很常這樣,想到什麼說什麼,和川一起的時候也有時候會這樣。 「哼嗯……妳知道我是班長對吧?」她的臉湊得很近,我能直接從她的瞳孔看見自己。 「!喔!嗯……知道……」 「我其實很不喜歡關心人,其他人的事情關我什麼事,班級幹部不管是班長、風紀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都好,會去當的人一定都是些『好事仔』。」她在我的面前左右來回踱步,然後又突然面向我:「在實際去做了以後,我仍然不認為我的想法是錯的,因為實際上就是有這樣的『好事仔』只是為了記功嘉獎而去佔名額。」 「……」腦海中一閃而過有關於午休時間的片段讓人不舒服。 「我這種人怎麼能夠當班長?我也想過這個問題,那個幾乎像是開玩笑一樣的提名投票方式簡直就是處刑台的台階,在這個社會上背負『做錯一切事情』的罵名的人我怎麼可能會想做,可就是選出來了啊,我就是要背罵名的那個人,開什麼玩笑啊,給我為自己的事情負責任啊白癡!不然就不要犯錯,安安靜靜地過這三年,然後去大學成為其他人的問題—這是我的想法喔,妳是認真想學嗎?」 「呃……嗯?」 完全沒有聽懂……我以為我已經很熟悉中文了欸……果然語言還是很難學啊,好艱澀。 話說回來,「艱澀」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班長笑容可掬,然後一邊搖頭一邊揮手說著:「開玩笑開玩笑,妳先去圖書館等我吧,我一下課就去找妳。」 「嗯……可是我想回教室。」 「是、是嗎?喔……!我以為妳……哈哈哈,好,那我們一起回去教室吧,哈哈、哈哈哈哈……」 「……」 大家都有……我沒看過的一面。 「?怎麼了?」 我可能很久很久都會沒辦法接受這件事情。 「(波蘭語)nic się nie stało.(沒事。)」 不過反過來想,我自己也有很多事是大家不知道的吧? 「這種時候說母語,太過分了吧。」 「哈哈哈哈哈!」 這也不錯。 歐亞大陸板塊上有各式各樣不同語言、生活型態、意識和血統的國家與民族,多樣化的地形也使得可以在這裡看見絕大多數的地形與氣候型態。 其中,白天與夜晚差距相當大的山區更是有著如沙漠一樣的天氣。 「嘩啦啦……滴咚。」 白色的毛巾被一雙比一般女性稍大的雙手擰乾,壁爐的火焰熊熊燃燒著,隔著鐵製欄杆可以聽見裡面傳來木柴燒裂與水分子膨脹蒸散後的迸裂聲。 「(蒙古語)Байдал ямар байна?цэнхэр цустай Хүүхэд.(情況怎麼樣?那個藍色血液的小孩。)」 雪白的落腮鬍像是聖誕老人一樣掛在男子的下巴上,微微泛紅,佈滿皺紋的臉龐用低沉且沙啞的語調說著。 「(蒙古語)Халуурна,эхдээ тэр хараахан сэрээгүй байна.(退燒了,但是還沒有醒過來)」 深褐色的長髮隨意的用髮簪固定,兩旁的鬢角跟著主人的動作左搖右晃,年輕的皮膚流下了一兩滴汗水,順著其注視川的臉龐滑落。 「再等等吧,等早上比較暖和了再帶她去醫院。」老人穿著藍色條紋的絨布睡衣,在門邊的搖椅上坐著。 「爸爸……他是男孩子。」指著川蓋著厚棉被的身體,這位女性單手幫川擦拭著臉頰上的油彩。 「喔,這樣啊……」 「(日本語)聞いてもいいですか...ここはどこですか?(我可以問一下…這是哪裡嗎?)」 「嗚喔?!你醒了!」琪琪格。 「失溫之後……可不是幾個小時就可以恢復的,女兒,他還不能走路喔。」老人站了起來,往火堆添了新的木柴。 川坐起身,應該說,他想要直接下床離開。 「等等!你等一下!」抓住了川的手,琪琪格略帶緊張的說。 「(日本語)ん?(嗯?)」 水藍色的分泌物被從小林的腕部擠出,扭曲凹折的手臂落到了地上,化成一灘藍色的淤泥,逐漸乾涸。 「嗚喔……哈啊啊啊啊……」 「我的媽呀……」 雖然震驚,但兩人沒有「恐懼害怕」的樣子。 「……」 『好熱……可是摸什麼都覺得好冰……我……要死掉了嗎?』 川踩出了一步。 「怎、怎怎怎怎麼辦……是「修行者」啊……爸、爸爸……」琪琪格看著手上的藍色分泌物,自己練了好久好久的「能力」竟然在這裡看到了「已定型」。 「規則……規則是什麼……」 在老人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川像是突然從恍神中拉回來一樣,猛地轉過身,然後…… 面朝下的倒臥在地。 整個房間在一聲水球破裂般的聲響後變成一片水藍,川消失在房間內部,只剩下原本穿著在身上琪琪格的睡衣。 水藍色相當完美的沾染在了水泥牆上,唯獨繞過了房間的所有擺設和壁爐。 「哈啊啊啊……!天天天天天呀!好酷好酷!爸爸!爸爸!他的規則是什麼!是什麼!」 琪琪格,現齡24歲,碩士生,以研究神秘學、宗教學等玄學為研究題材,現在正和自己的指導教授吵架中。 『太太太厲害了!是什麼呢!天生的?還是練習來的?花了多久?方法是什麼?限制和能力內容呢?好想知道!可是他會告訴我嗎?拜託一下的話應該會吧!會吧?』 興奮起來的琪琪格摸著牆上的藍色顏料,顏料摸起來正在逐漸乾涸,還有一些微微的脈動與溫度傳來。 「完成度好高……好厲害……」 「對、對啊!好厲害!超強的!(日本語)おい!聞こえますか?まずは元の姿に戻ってもらえますか?おい!聞こえますか?(嘿!你聽得到我說話嗎?你能先變回原來的樣子嗎?嘿!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 火焰在壁爐內部燃燒著,在面對壁爐的那面牆上,也是爺爺的正後方,傳來了一句日語: 「水……可以給我……一杯水嗎……」 「……」 貼近自己耳邊的牆上,裸著上半身的男孩從一片藍色中慢慢地重新組合,但頭部的也慢慢地開始龜裂、粉末化。 「水、水!啊啊啊……這…」 …… ………… ……………… 沒有了。 從這個瞬間,時間停了下來,連烈火這種自然現象都宛如凍結一樣止住了搖曳中的豔紅。 「哈哈哈哈哈!嗚喔!嗚喔喔喔喔喔!這樣嗎?這就是給我的『夥伴』嗎?嗯~嗯……感覺很好呢!嘻咿哈哈哈哈哈!」 黑色與白色代替著火焰在凝滯的空間中搖擺著,厚實的棉襖帶出了身後的另一位皮膚黝黑,臉上畫著紋面,身上穿著由動物皮毛製成的皮衣,是一位眼神銳利的女性。 「不過……他現在是怎麼回事啊?」 「就像是才剛與自己的『特性』認識一樣,劣質的男人。」 風在暫停的空間吹不起來,從皮製披風底下伸出的,是一雙握著獵槍,上頭纏著繃帶與手織絲巾的雙手。 「哇嗚,妳對第一次見面的人都這樣嗎?還是反正有槍就開看看?」用做了指甲彩繪的手彈了彈另一位手上的獵槍槍管。 「……才不是。可他是男人……」 「嗯……嗯,嗯。把除了他以外的都殺了吧,妳覺得怎麼樣?」 盤腿坐在地上,摸著地上的藍色汁液,雅靜這麼說道。 「……哼!」 『運氣好的男人,我的準心永遠對準你的腦門,給我記住了。』 「妳還真生氣,笑一個嘛,像這樣,咿嘻。」咧開嘴巴的笑容主人打開了摺疊刀,劃開了地上的一塊藍色汁液,因為現在是暫停狀態,於是這塊液體以宛若脆片一樣的形式被她拿起。 『妳真的確定我們需要這傢伙?他看起來隨時會被殺死欸』 「被妳殺死嗎?這倒是,所以就由我…」 『駁回。』 「……」 『妳太熱情了,對男人應該多一點戒備,他們是歷史上的罪人,是不應該存在於世界上的物種。』 「妳到底在說什麼啊?妳這樣人類會滅亡的喔。」 『那也跟我沒關係。』 「喔,是這樣啊……也對呢,我們再怎麼樣都只能活到百餘歲,這個問題應該已經輪不到我們去想了。」 『……』 「可是,男性是歷史罪人啊……哈哈哈哈,這還挺有趣的,我反而很喜歡希特勒那樣的人,那種『誰叫你們要這樣對我』而去下狠手殺人的人感覺會跟我很合呢。」站起身,扔掉手上的藍色碎塊。說著:「走吧,我們回去。」 『妳不是說要帶他走嗎?』 另一位女性雖然疑惑,但卻沒有遲疑的跟上了女孩的腳步。 「是啊,可是我沒辦法把東西帶走,要再等一下下,再等一下下才行,農夫先生是這麼說的。」 兩人並肩走著,有著紋面的女子凝視著矮自己一大截的女孩。 『……您還真信任那位農夫先生呢,他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這麼說來我也沒告訴過他我的名字。嗯……好奇怪吶,但,我就是覺得他的話可以聽,可能是電波對到了吧?我也不懂。」 「電波……」 皮膚黝黑的女子移開視線,看向前方。 然後眨眼間,兩人回到了歐亞大陸板塊與菲律賓海板塊交匯處的小島—台灣,場景是一間位於名叫高雄市的小套房。 「好了,吃飯吃飯!好餓啊!」 群鳥在空中飛舞,方才的靜止時間實際上維持了整整一個月,這麼強的能量在這樣的女孩身上出現顯然不合理。 「有股不詳的預感,從遇見這丫頭……遇見蔡雅靜之後就有種『有什麼要來了』的感覺,詭異。」 蔡雅靜,是這位有著黑白兩色雙馬尾的女孩,不只是外型和穿著亮眼,也有著「只能聽見心裡的聲音」這個猶如交流障礙一樣的能力。 『妳想吃什麼?』 雅靜兩手抓著主桌兼飯桌的木桌緣,左搖右晃的說著:「都可以,我無所謂,薩丁圖妳決定吧。」 「……青春期小女生就是這麼難處理。」 琪維安•薩丁圖是這位有著黝黑皮膚,臉上化著紋面的女子,她拿出手機,說著:「妳太任性妄為了。就算我這麼說……妳也聽不到吧。」 『喝昨天的雞湯?要去買點其他食材,不、準、亂、跑,妳知道了嗎?』 「好啊,我不想吃苦瓜,別買苦瓜喔。」雅靜端著一鍋大約剩下3/4的白色雞湯,裡頭還有紅色、白色和各式蔬果。 『OK,我八點沒回來再打給我,沒接的話,妳知道怎麼做。』 薩丁圖已經走出了房間,而雅靜看著手機屏幕,上頭顯示著「12:00」。 「(法語)au revoir.(再見。)」 教室。 看了無數次的空間,什麼意料之外的事件與人物都沒有,要真的挑骨頭的話,這裡唯一說得上突兀的,就是「黃心惠在上課」這件事。 「……」育智。 『壓力好大……坐在她們兩個的中間……』 「吶,小惠剛剛去哪裡了?肚子痛?」筱涵的臉上掛著營業用笑容,微微張開的眼眸銳利的視線像是掃描儀一樣直勾勾的盯著心惠。 『她為什麼回來了?怎麼回事?好不容易把她趕走的……到底回來做什麼!』 「咚—!」 心理是會影響生理的,就像是本我、自我、超我會彼此牽制一樣,筱涵的右膝不小心向上踢了桌子抽屜的底部,她頓時滿臉漲紅的低下頭,並且慌張的抓住桌子,完全不敢直視周圍投來視線的同學和被打斷後回頭的老師。 「……哈啊~」心惠打了哈欠,根本就沒有在看筱涵。 『……』 手上的自動筆在填寫著地理講義,有些無神的眼球幾乎在讀到選項的時候就知道答案了,不到一會兒,全部的習題就都被心惠做完,因為太不知不覺了,心惠在看到下一頁上頭寫著「解答篇」時,嚇了一跳。 「喔,沒了,哈啊~好累喔……」 「妳想答是嗎?那就選妳了,黃心惠。」 眼睛重新對焦了一下,在注視著自己的老師和學生最前方的是一面畫著非洲大陸地圖的黑板。 「……」充滿疑惑的看著老師,完全不知道題目的心惠下意識的:「哈?要考缺了哪裡嗎?馬達加斯加島?應該是吧?因為沒有畫出來,而且白尼羅河也沒有畫出來……」 「哇嗚……」育智。 「喔嗚。」班長想著:『數學不行,地理倒是厲害。』 「……」 『愛現。』 筱涵托著腮幫子轉筆,一臉鄙夷的樣子。 寂靜的片刻,就像是一輩子一樣長,老師將粉筆放回粉筆槽,向心惠說道:「馬達加斯加在這個題目不會用到,妳剛剛在寫什麼?拿給我。」 「嗚呃……」心惠愣住了,然後拿著做完的地理講義,遞給老師。 「喔?地理?還是難度最高的?」 「……?」 翻閱著講義的手越來越快,老師的笑容越發綻開,直到翻到「解答篇」之後,戛然而止。 「妳是看著解答做的嗎?還是……?」 「不是,是我剛剛……自己無聊做完的……」心惠眨著眼睛,還聽不太懂老師的意思。 「妳才回來二十分鐘欸,這裡可是四十八頁的選擇題,怎麼可能……」老師明顯壓抑不住驚訝。 「老師,這些題目都是只要去過當地就做得出來的。」心惠拿起粉筆,在黑板上的非洲大陸地圖畫上國界、河川走向和交通運輸系統,還將馬達加斯加島也畫了上去。 「噗哧。」 『難怪三天兩頭請假,原來是在「探勘」啊。』 班長捂著自己的嘴巴,強忍笑意。 「她剛剛是不是說『去當地』啊?」育智。 「阿智,要專心上課喔。」用地理課本擋住了育智的視線,筱涵依然維持著營業用笑容,想著:『她要搞這些的話,那還不如不要上課算了!』 「老師,所以剛才說的非洲年降雨量與分佈的問題,答案是……」 一位男同學舉起手,然後推了一下眼鏡,問道。 「非洲的年降雨量很不平均,因為赤道剛好貫通的關係,他的中間是一大片的熱帶雨林,降雨量高達三千到四千五百毫升,包含我們的馬達加斯加島嶼,可是呢,在上下兩側還有往東稍微偏一些的地方降雨量可以直接砍掉一個零,變成完全的沙漠區域,我去過,撒哈拉沙漠跟剛果,你們不會相信他們都在非洲大陸上。」心惠不假思索的在地圖上用黃色粉筆填滿了她說的沙漠地區,其餘地方塗滿了綠色。 「老師?」那位男同學有點疑惑的看著老師。 「……」 老師和學生一樣的安靜,彷彿心惠才是這堂課的老師一樣。 「回去座位上吧。」 經過了一會兒,老師將講義直接抵著心惠的下巴,說著。 「……嗯、嗯……」 心惠坐了下來的同時,老師也動手將黑板上的地圖擦掉,然後說道:「那接下來回到課本上的氣象圖…………」 …… 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 「呼……」心惠將講義收到抽屜深處,拿出課本,打開,然後看著裡面一張一張被整齊擺放在文字旁的世界各地的景觀照。 「嗚嗯。」 迅速的闔上了課本,然後端坐著。 …… ………… 我是不是不適合讀書啊。 她抱著這樣的疑問,一句老師的話都聽不下去,就這麼下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