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再見，無言的愛》Good-bye, love with no letters.

（幕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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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上台了。記得不要把台下的情緒帶到台上。」
我將注意力從眼前的劇本轉移到左側。
從左耳傳來的聲音，是你熟悉的音色，
但隨之而來的畫面卻是些許陌生的身影。
這兩者在我的腦海中產生了矛盾。
大腦面對突如其來的負擔，令我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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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些人的認知中，我已然死去。
一次又一次，我在他們的認知中死亡；一回又一回，我在他們的認知中重生。

那些喜愛我的人不斷地將舊有的我殺死，在他們的腦海中加上他們希望我是的，直到我重生為符合他們理想中更加討喜的形象；

那些厭惡我的人將原本並不那麼令他們厭惡的我殺死，在他們的腦海中加上他們希望我是的，直到我重生為符合他們理想中更加可恨的形象；

至於那些不希望我改變的人，則讓我永遠停留在他們認知中的樣子。
我彷彿被囚禁在時間停止的空間裡，與死去無異。

「啊……。」伴隨著一聲恍然而來的，是過去的記憶，讓我感到些許懷念。
我微微瞇起眼睛，眼中的黑色稍微降低了一些高度。
此刻的我明白了。當我看見你那陌生的身影時，我就應該明白：
「我」，已經死了。

是的，終於，我再次憶起，明白自己已經死去好幾次。
只因那段台詞，早在排練時就已經說了無數遍。
直到現在，如同一首還魂詩，復活了那些已逝去的記憶。
「好的，再見。」我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向那些我道別。

「好的，等會兒見。」我一面向你打招呼。
此刻的我多麼希望臉上能多一些表情。
因為剛剛復甦的記憶告訴我，你是最近一次死去的我最願意親近的人。
是我曾經的救贖。

（開幕）

如果我告訴你，我是自願這麼做的，
你會相信嗎？
嗯，我所指的正是「『我』的死亡」這件事。
無論你在腦海中如何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我，我都不會有半句怨言。
我所表現出的喜歡、感動、快樂……等等，都是你所賦予的；
我所表現出的討厭、畏懼、難過……等等，也同樣是你所賦予的。
一切都是為了創造一個符合你認知中想要的我。
與我互動，以便能夠使你繼續向前。
我如同那顆成為重力彈弓的星球，
你接近了，加速，然後又離開。
同時，也因為我而改變了你的軌跡，
讓你走上了你計劃中本應該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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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未實現的可能性是如此誘人，
以至於讓你渴望透過行動來使其成真。
而我的角色，就是透過死亡來成全你的創造。
我的死亡，同時也是外在世界運動狀態的證明。

​

這究竟需要多麼偉大的愛才能做到，
這種無法用完整言語表達的愛，我們每個人都擁有。
我們每個人都在用愛成全彼此，只是我們未曾注意到。

​

（演出）

還記得嗎？
最近一次的「那個我」跟你吵架了。
就像現在這一幕，我們在舞台上所呈現的藝術一樣。
那麼，當初在舞台下的場景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我在那些從未說出口的話語中，見證了許多可能性的消逝。
為了你，我親手扼殺了腦海中浮現的字句；
那些沉重、污穢，會把你弄髒的字句。

「責備」音匆匆，「挽回」聲漫漫；
仍然存活的話語帶著某種目的從我的口中吐露。
但你的速度所留給我的時間，迫使我只能跟上你並做出反應。
彼此之間的速度差，使周圍的空間變得熾熱。
幸好，沒有出現如同焊接兩塊金屬般產生的火花，
反倒是有一片如棉花糖般的觸感，拍打在我的臉頰上。
臉上的紅暈很快便浮現。
此時的我彷彿是那個做出歪歪扭扭的棉花糖，面對旁人的笑聲而感到羞赧的孩子，
心中有些苦惱，也有些不服氣。
如果說加速後的炙熱糖漿之所以能形成棉花糖，是因為周圍的空氣使其冷卻，
那麼此刻我臉頰上的溫熱，是否可以理解為讓你冷靜所必須承受的代價？

「原來如此。」我這樣想著。
不同於以往的甜蜜，
此時口中傳來的是些許的苦澀。

​

請你原諒我。
若我所說的話有些結巴，有時中斷，或似乎缺少幾個字。
那是已逝去的字句所留下的空白。
請原諒我在彼此爭吵時總是選擇以沉默回應，
因為幾乎所有的字句都已被我消磨殆盡。

 
留白，此刻是多麼令人感到酸楚，多麼惹人憐愛；
只因為那是我們任誰努力之後仍無法填補的空缺。
我明知最終的結果正在急遽收斂，
明白這樣下去，我們將越走越遠，
卻仍然不願讓那些不切實際的可能性發生。

​

（閉幕）

我將會一直愛著你，如同之前那樣。
只是當初的喜歡已經變成了現在所謂的曾經。
謝謝你，回憶起來，這段關係我仍享受其中。

​

我朝著前方緩緩閉上眼睛，
徐徐將雙臂從身體兩側向右側延伸。
在舞台中央，我做出終幕的屈膝禮。
隨著兩旁的布幕向我收攏，心中的波瀾如同布幕上的皺摺逐漸平整。
是啊，我本應該清楚，
此時能夠撫平皺摺的，
已然換成是那上方冷冰的、鐵黑色的機械軌道。
就如同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當再次睜眼，布幕便好似回到開幕前的狀態。
但我明白，這是不可能的；
這或許只是假象，反映出的是一份奢望。

我感受著已經靜下來的表演廳，
「雨水，此時如果能來一些就好了。」我如此呢喃著。

（幕後）

「怎麼了，你有事找我嗎？」你如此對我說。

「沒什麼，演出結束我要離開了，跟你說一聲。」我看著你，口中這樣說。
日常中再平凡不過的離別，卻在此刻變得如此特別。

經過一幕又一幕，隨著對於「可以被言說的愛」的理解愈深，記憶也愈發鮮明。
這是一封給你的信，也是我第一次寫給你的信。
你一定覺得這封信寫得很亂吧！
很抱歉我沒有這個勇氣當面向你表達。
但我希望透過這些文字，將這份特別的愛傳達給你。

起初，從這封信的開始，我向無需言語的愛說再見。
最終，到這封信的最後，我將對你道離別。

這一次，不只是劇中的我們，連落幕後的我們也要說再見了。
親愛的，謝謝「你」邀請「我」一起出演。
就讓「我們」留在彼此心中，留在過去吧。

發生在演出結束後的這一幕離別情節，
應當是一幕好的再見。

我會在這裡為你祈禱。
當你閱讀到這封信時，
外面是無雨的晴天與你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