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延聊電影｜《小雁與吳愛麗》｜台灣電影最好的模樣：請好好地擁抱《小雁與吳愛麗》｜院線電影

小雁騎車載著父親婚外情對象生下的弟弟，面對著遭母親無故拋下的小偉，姊姊不斷敲著他家的門，問他鑰匙有沒有帶在身上？或者是否認識隔壁鄰居？對著鐵門內叫喊的小雁，鏡頭卻是朝外拍著她的臉，她猶如置身在鐵條的一側，這座無形的監牢就足以囊括小雁弒父入獄八年的經歷，得不到回應的無力感襲來，一如她面對已逝的父親，「死亡」也成了一道牢籠，致使她無法消除恨意、無法徹底揮別父親，八年的「恨意」還在，小雁對自己的「厭惡」也還在，如何找回對自己與對母親的「愛」，成了本片的一大課題。

《小雁與吳愛麗》透過剪輯敘事的巧思創造觀眾會輕易相信的謊言，認定小雁或許有另一位雙胞胎姐妹，或是若《雙面薇若妮卡》般相貌相同的陌生人。劇本各處都有著這類「鏡像」的對照，展現林書宇導演高明的編劇功力，從角色舉動（姊姊殺害長期家暴的父親，對應到弟弟可能出手殺死兔子）到身分上的對比，小雁與新身分Allie或是小雁與媽媽吳愛麗，片中聚焦在愛恨交織的母女關係上，對話、爭執乃至於搧巴掌，這就是名副其實的「相愛相殺」，打在對方身上卻是痛在自己身體。另一場戲則是Allie對著鏡子練習，反覆說著「我討厭你」，她厭惡著過去的自己，也厭惡那不願離開的母親。片中第三堂課談到最讓台灣子女有所共鳴的「情緒勒索」，老師提出的觀點完全能夠使我信服，「我知道她們在乎，才有辦法勒索她們。」這對相互勒索的母女，她們其實都比表面上更加在乎對方，小雁才會勸說母親離開會再度傷害她的第二個男人，拒絕兜售仁哥提供的假刮刮彩，母親則用碎念式地要求女兒留在店內工作，她就不必經歷更生人難以找工作的困境，在這些「鏡像」中，我們見到了更加立體的台灣女性角色。

假戲真做，那也得是場好戲，好到每個演員都該拿獎的程度。必須大力讚賞張詩盈飾演的Linda老師，她成功建構出四堂有模有樣的表演課，每堂課的主題都成了輔助主線故事的弦外之音，她更拿出了《父後七日》當中經典的「孝女白琴」戲，兩場戲疊加成為女主角小雁與父親和解的關鍵，為她披上了孝女白帽，帽中自白的台詞句句戳在觀眾心上，也成了夏于喬最該封后的得獎場。夏于喬和楊貴媚在片中的母女戲份，也足以被視為雙女主角，至於影評多數讚賞楊貴媚對謝以樂摸頭的破冰戲，筆者私心更愛另一場戲，面對獨自坐在門口等不到媽媽的小偉，媚姐演繹的元配感到五味雜陳，看著小演員獨自洗衣服的哀傷落魄，她流露出了疼惜的神情，並主動發聲要小偉用自己的「脫水機」，她嘴上說著怕他弄壞機器，實則一步步貼心地幫他完成這項任務，這些演出上的細節讓觀眾意識到這對無緣（沒有血緣）的母子，她們必然能夠跨越仇恨的輪迴，去填補對方生命中的空缺。

「好好工作，好好生活，都會更好。」當觀眾關注片中是否會有黑暗驚悚的犯罪情節，《小雁與吳愛麗》帶來的是創傷之後得以治癒的奇蹟，那股足以引領人們走出傷痛的動人能量，好似一股暖流湧入黑白色調的畫面中，更凝聚在最後一顆長鏡頭的母女散步戲，面對同樣悲苦的女性命運，她們對未來重拾了信心，就像去農會買新的辣椒醬的小小約定。看完電影走出戲院，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這場戲，我眼眶也溢出了淚水，橋上的小雁大喊著母親的名字，「吳愛麗」與「我愛妳」的台語意義達到重合，年輕男警官的「加油」或是阿正不求回報的「幫忙」，這都是台灣人最可貴的人情味，台灣觀眾多少都能從這部作品找到部分的自我，在鏡頭裡看見現實中的自己，這或許就是台灣電影最好的模樣了吧！也恭喜《小雁與吳愛麗》拿下釜山影展評審團大獎「金智奭獎」為台灣爭光。

🎶必聽主題曲： #春麵樂隊 《#我在你的眼睛我看到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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