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eepless in Tacoma (I): 飛機上的電影總是特別好看

距離我上一次搭飛機，已經是7年以前；而上一次在飛機上看電影，更是超過10年了。

今年七月，我因工作的關係，有機會到美國一趟。但直到出發前一天，我們才搞定小孩的臨托事宜。當天早上兩個小孩都送托後，我和老婆鬆了一大口氣：兩人已經好久沒有單獨相處的時光了。

因此，光是乘坐大眾運輸工具前往機場，在機場報到、出關的體驗，已令我們足夠興奮。就連可以慢條斯理、優雅地享受高鐵和機場捷運的舒適，似乎都已經很奢侈。（我上次一個人帶女兒坐高鐵，實在是又累又狼狽）但既然要將孩子托給家人十天，就放心地享受吧！

我們在機場最便宜的美食街吃了頓很簡單的晚餐後，距離預計出關時間還有整整三個小時。對於每天晚上經常只有一、兩個小時，還只能窩在家裡的我們來說，突然有些不適應。兩人逛了半圈機場設施後，我掏出Gulliver's Travels閱讀，老婆繼續四處漫步。

小說看沒多久，我的LINE收到盧秀燕當晚要在桃機開記者會的採訪通知。先前，我就知道他的訪美行程日期和我們幾乎重疊，而且就連城市也有重疊，但沒想到竟連班機都同一班。雖然我很常看到盧秀燕，但以他現在的聲望，他這趟訪美勢必有很多媒體，依然是很有趣、難得的機會，因此我們後來就跑去看記者會。

記者會還沒開始，我就看到黃國榮、蔣偉民、鑾治宜、謝佳臻、林谷隆。這些市府一級主管沒什麼民眾和媒體認得出來，但我都時常見到，感覺也滿有趣。

經過整晚的候機，我們終於坐上飛機座位。由於出發時間已經是半夜11點多，但抵達美國時又是晚上七點，因此我規劃在機上盡量少睡，這樣才能在到美國時好好睡一覺。（後來知道這不管用，有時差是必然的，在機上還是能休息就休息）

我在大約11個小時的航程中看了兩部電影："Tar"和《戀戀風塵》。

"Tar"我聞其名許久。原本知道是由Cate Blanchett飾演指揮家，而且劇中會出現大量的馬勒第五號交響曲時，並不是太有興趣，因為我實在沒有看過幾部真的很好的音樂主題電影。但是我又知道"Tar"廣受好評，因此還是很好奇。

看完"Tar"，只能慶幸還好我有點開來。因為，他根本徹頭徹尾和音樂沒什麼關聯，只是主角的職業「剛好」是指揮家，他周圍的人自然是音樂家，他身上所發生的事自然會和職業樂團的工作業務相關。說直白一點，"Tar"的故事可以發生在任何行業，他的重點仍在於：權力，以及施加權力所帶給人的壓迫，且是以一個非常現代（我特別指2020s年代）的情景為故事設定，極度的聚焦在掌權者的個人心理狀態。

雖然飛機的螢幕有夠小，雖然在飛機上用耳機聽一部應該是找了不少職業樂手來演柏林愛樂的電影，無論是配樂還是音效的效果都有夠差，但是"Tar"還是好好看。包含Cate的表演（也許是他生涯最棒的演出）、構圖、色調、音效、某些場景的符號，都是精準銳利的上乘水準。最令我激賞的，莫過於Tar和一名學生在教室對嗆Bach那場超長一鏡到底的戲，以及最後他跑去東南亞當一個cosplay樂團指揮的結尾。

接著，我看了侯孝賢的《戀戀風塵》。

大學時，我看過《悲情城市》和《咖啡時光》，研究所階段看了《刺客聶隱娘》。侯孝賢的片，老實說，當年的我完全看不懂。

不過這幾年（也過滿多年了），我自認看電影的鑑賞能力有些進步。例如我超喜歡"Toni Erdmann"還有《橫山家之味》，都是節奏緩慢的片。要寫我看電影的歷程是寫不完的，先按下不表，總之，我鼓起勇氣打開了大名鼎鼎國際名導侯孝賢的《戀戀風塵》。或許帶著某種僥倖心理：在沒有訊號的機上，若不睡覺，還真的沒事做，看侯孝賢最壞的結果，頂多就是在飛機上睡著吧。

結果印證了我真的有進步。我不僅沒睡著，還非常喜歡《戀戀風塵》。

《戀戀風塵》的敘事，是溫水煮青蛙的讓觀眾一點一滴進入主角的生活世界，一場戲一場戲的同感他的處境和情緒，也很自然的認同了他的女友是這當中重要的情感依附對象。因此，在女友僅憑一封信就突然說要和郵差結婚時，我們都能理解那種撕裂心肺的痛楚。

但對我來說，《戀戀風塵》的敘事無疑是宏大的，絕不只是侷限在一個「談戀愛─兵變」的故事裡。這部片在描寫當時放棄學業、離鄉來到台北工作的青年，其出身背景、生活環境、工作所會遇到的各樣好事壞事，甚至是紀錄過去的台北與瑞芳樣貌，都十足細膩、動人，並且珍貴。

或許《戀戀風塵》沒有炫技的構圖和鏡頭，沒有靠幾個小節就抓住耳朵注意力的高昂配樂（它甚至不是現場收音），沒有外顯情緒高張力的表演，但是它卻樸素得很有層次、很有味道。主角家人送他去搭車當兵的戲，還有他最後回到家和阿公對談那場戲，都沒有一句台詞，但是氣氛好濃郁，我好喜歡。

不知道為什麼，我在飛機上總會看到好電影。還記得2007年去美國，忘記是哪一趟看了"Match Point"看得驚為天人；還有2013年去德國，在機上看"The Hunt"也看得瞠目結舌。

搭了好久的飛機，我們總算安全降落Tacoma機場。對比我第一次去美國，到的是洛杉磯的機場，Tacoma機場顯得迷你許多。還記得17年前，我在洛杉磯機場搭手扶梯時，看到牆壁上貼著"Welcome to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的震撼與感動。當時多嚮往美國啊，覺得美國什麼都好。現在，卻覺得美國的一切都只為了「消費」。我現在到機場，只想要尋找免費廁所、飲用水和wifi。

排了很久的隊伍終於入關，該排泄的都好好清個乾淨，wifi也連上了，總算和提前一天到美國的夥伴聯絡上碰到面，坐上租車，我們就要前往接下來十天在美國住的地方。

（這趟行程，也是我與老婆認識、交往、結婚以來，首度一起搭飛機+出國。這必須感謝我的前老闆與前前老闆提供這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