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早茶

　　星期六一早，樓梯間就傳來了迪朗太太的聲響。

　　迪朗太太是個善良的好人，尤其對艾瑪琳這樣小小年紀就自己在外生活的人，迪朗太太就像是第二個媽媽般親切，但艾瑪琳也承認，她那又急又聒噪的性子偶爾還是讓人很受不了。

　　「杜波小姐！杜波小姐妳醒了嗎！」迪朗太太粗糙的嗓音伴著強勁的拍門聲響起。

　　艾瑪琳在床上翻了個身，摀著枕頭悶悶地抱怨了一聲。她昨晚一夜未眠，靈感湧現，趕緊完成了幾幅作業。現在，她既疲憊又飢餓。

　　迪朗太太繼續喊著，於是艾瑪琳只好起床迎接她。離開了自己舒適、溫暖、混亂但極度誘人的床。艾瑪琳打開門，睡意未散，一臉倦容。

　　「早安，迪朗太太。」艾瑪琳勉強笑著。

　　「早安，杜波小姐。你又熬夜了吧？真是的，你們這些年輕人，整天沉迷於網絡。」迪朗太太的話匣子打開了。「我外甥的朋友的孩子也是，那小子，現在才十二歲，回家後總是把自己鎖在房間裡誰也不接觸，根本把家裡當成旅館似的，還有我那姪女的小女兒，她啊」

　　「迪朗太太，我好餓哦，昨晚想了一整夜什麼都沒吃。」艾瑪琳撒嬌的說，一雙灰藍色的閃亮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迪朗太太。

　　「什麼都沒吃？這怎麼可以！妳現在正是發育的好時候，再怎麼樣都不能不吃飯！」迪朗太太嚷嚷著，彷彿天塌下來似的。「正好，等等我跟賽謬爾要吃早餐，妳一起來吧。」

　　「太好了吧迪朗太太，妳對我最好了！」艾瑪琳激動地抱住迪朗太太。其實艾瑪琳也已經二十二歲了，不能稱作是個孩子，但這不妨礙迪朗太太篤定了要好好餵飽眼前年輕住客的心情。

　　迪朗太太推開艾瑪琳，裝作生氣的樣子，「好啦，好啦，別撒嬌了。」

　　「我來是要告訴你，關於五樓房客的事情。」迪朗太太有些興奮的說回正題。

　　「哦？妳是說貝爾托勒先生嗎？」艾瑪琳撇了撇嘴，她和迪朗太太一樣並不怎麼喜歡那位自視甚高的先生，那副高歌著藝術卻又看不起她這樣的學生的嘴臉，艾瑪琳想起來還是覺得噁心，「他能有什麼事情。」

　　「不是，貝爾托勒那隻臭狐狸搬走了，是新的住客。」迪朗太太擺擺手。

　　艾瑪琳研究著迪朗太太目光裡的興奮，她知道，不管內容如何，這個分享她是必須得聽了，她讓開了路，邀請迪朗太太進入她的小屋裡。

　　作為藝術大學的學生，和大多數人一樣，艾瑪琳並沒有太多錢，之所以能住在這棟舊時王公府邸改建的公寓，是因為她住的是最便宜狹小的六樓，也就是過去的傭人房。這裡擁有能夠眺望城市街景的絕美景觀，還有一個簡單的木製小閣樓，艾瑪琳就睡在那上面，一樓則是一個小小的開放式廚房和一張沙發，再隔出一間兩個人同時在裡面就會過於擁擠的浴室就已經是極限。

　　迪朗太太熟門熟路地在沙發坐下，開始了她的分享，「今天早上新房客到了，是個漂亮的高個子，我本來以為會是第二個貝爾托勒先生，不過謝天謝地，我想不是的，對，她和我想像中的非常不一樣。」

　　「要跟貝爾托勒先生一樣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艾瑪琳端來了兩個馬克杯、茶包與熱水瓶。

　　「那倒是，不過呢，雖然我也才剛見過她，但我敢打包票新房客會是一個非常不錯的人，她很漂亮、整齊又很有禮貌，每次和她對上眼睛都會看到她在笑，喔，還有這個，對，她看到五樓的那幅畫時，妳猜怎麼了？」

　　「她看也沒看一眼？」艾瑪琳用袖子墊著，捧起了熱茶。

　　「不是，她看了！我以為她和那隻臭狐狸一樣又要開始跟我說什麼內莫的時候，她只是跟我說抱歉這幅畫太美了，我的天啊，我今天完全沒猜準過她的行為，而妳也知道，我對自己對人的洞悉能力還是有點自豪的。」迪朗太太也拿起了熱茶，難掩興奮得睜大眼睛。

　　「是莫內，迪朗太太。」艾瑪琳打趣的擠了擠自己的眉毛。

　　「好好好，莫內。總之，她真的是個很有趣的人，而且她很高，我得抬頭才能看見她的眼睛呢，綠色的呢，很好看，喔對，她也不像那隻臭狐狸一樣把什麼東西都往身上掛，我今天見到她時，她全身上下的飾品就只有一對耳環。」

　　迪朗太太喝了口茶，繼續到「我想你會喜歡她的，我感覺得出來，你們都有那種，那種……很有文化的氣質，對，很有藝術感。不知道她會暫居多久」

　　「希望有天能認識她囉。」艾瑪琳聳聳肩，雖說只隔了一層樓，但她與貝爾托樂先生碰巧遇見的次數也不多，想來新房客也不會有意外，更何況，只是個暫居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