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再次出現是一個月以後。
她覺得自己惹老闆厭煩了,但生性開朗的她又覺得—
自己需要把這份暗戀好好告知,劃下句點。
「長得那麼帥,結果是個重度聽障,唉。」
「好像是後天的,你看他說話不也正常。」
「也是,但這樣守著書店也挺辛苦的……」
「話說店是不是很久沒開了啊?」
女孩忐忑的步調瞬間頓住,她幾乎不用確認,因為鎮上只有一家書店。
聽不見?
想著當時青年的異樣,女孩微微顫抖。
她當時還說怎麼可能聽不見。
等她回神,腳步已經跑了起來,然而跑到門口。沒有營業。
想起路人的話,女孩低頭看了下店門握把,滿滿一層灰。
女孩知道他有潔癖,要嘛他離開了,要嘛。
根本沒出來過。
她深呼吸,小聲嘀咕。
「千萬不要有安裝警鈴,我可不想社死。」下一秒,她猛的踹開店門,一入眼就是背對門口,茫然坐在牆邊的青年。
「老闆!!」女孩衝上前,顫抖的跪在他面前,著急的握住他的雙手,語速越來越快。
「你怎麼坐在這裡?你有沒有吃飯?你怎麼了?不舒服嗎?要不要去醫院,我—」
「你講這麼快。」
「我看不來妳的口型了。」
青年淡淡的開口,女孩瞬間愣住,他難看的笑了下,垂眼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
多久了?自從女孩不再來,青年彷彿失去動力,生活還在自理,但大部分時間窩在書店的閣樓,有時則坐在書店地板,一坐一整天。
她來了,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
但,他也明白。她不屬於這。不該屬於他。
不能讓她更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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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大吵了起來。
「我不介意你聽不到啊!」
「如果沒錢買耳蝸,我可以去打工,去賺錢!」
「我還可以—」
「XX!(女孩名字)」青年厲聲吼道,女孩嚇得發抖,怔怔看著他。
「……」
青年握的發疼才忍住想摸頭的手。
他的頭無力地靠在牆上,皺緊眉緩緩吐氣,清冽的嗓音毫不留情,一句一句割了下來。
「我不喜歡你。」
我很喜歡你。
「我覺得妳很煩。」
妳是我生活中唯一的慰藉了。
「不要再來找我了,行嗎?」
但我這種人,給不了妳幸福,求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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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青年日夜所夢都是那天的女孩,那總是甜美笑著的杏眼擒著淚。
聲音發顫,嬌小的她站在灰暗的書架間,脆弱無助。
以及那低聲的—
「對不起。」
夢都以女孩哭著推門離開的瞬間結尾。
每一晚他都在夢中痛哭道歉。
但現實是,女孩真的乖乖消失了。 青年只能頂著紅腫的眼神醒來。 一天天都抱著她喜歡的書頹廢。
他親手把自己唯一的光給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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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隨意經營著二手書店,不在精心照料,只要能維持生活即可。
某天他靜靜坐在櫃檯翻著女孩曾推薦給他的書,淡淡的血腥味卻從門口飄了進來。
「出車禍啊?怎麼血味那麼重……」青年一邊嘀咕,一邊慢慢走去門口,街道上人們著急的往某個方向跑去。
他懶得管,要關上門的剎那,眼角卻瞥到一抹紅色,瞳孔瞬間放大,手忍不住的顫抖起來。
「什麼鬼……」
久違不見的女孩身穿可愛的洋裝,靜靜癱倒在血灘中,面容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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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誒誒別過去!」
「怎麼不聽人說話啊!」
青年失了神一般,用力推開叫喊的人群,走到女孩身邊,雙腿終於支撐不住跪在血灘中,顫顫巍巍的握緊她早已冰冷的手。
「不,不可以---」
「聽話,乖,睜眼好不好,嗯?」
「睜開眼睛看我,我求你了……」
「拜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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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白色的襯衫上沾滿暗污的血跡,兩眼無神的坐在太平間外,救護人員說從女孩緊握的另隻手心拿出兩個東西。
他垂頭看著全新的人工耳蝸以及一封皺巴巴的信。
「疲勞過度……沒注意來車被撞。」
「搶救無效,請您節哀……」
腦海中流淌著醫護人員的話,青年啞聲低喃。
「為了我拼成這樣……」
「傻女孩。」
酸澀的眼淚一下下打在信封的字上。
『我還買不起太好的牌子,你先試試!』
『不想戴沒關係。聽不到也沒事。』
『我以後慢慢講,慢慢寫。』
『一字一句寫給你,就像是—』
『我很愛很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