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困境中的抉擇（三）

埃莉諾在馬車的顛簸中醒來，一陣劇烈的搖晃讓她差點撞上堆放的貨物。這一週的旅程讓她的身體早已疲憊不堪，背部因為長期靠在堅硬的木板上而酸痛不已。她小心地扶著貨物，透過車簾的縫隙向外張望，突然看見遠處高聳的城牆輪廓，那是梅里韋瑟侯爵領地。這個在她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地方，如今就這樣真實地展現在眼前，讓她心中燃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她的視線越過整潔的白石城牆，停留在遠處高聳的塔樓和整齊排列的紅瓦房屋上。晨光下的城鎮閃耀著溫暖的光芒，街道上已經有了些許人影。即使隔著一段距離，她也能感受到這裡的和平與繁榮。塔樓上飄揚的旗幟在微風中輕輕飄動，象徵著侯爵領地的威嚴。這樣的景象，在她過去生活的地方根本無法想像。

「快到了。」商人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語氣依然冷淡。一路上，這個商人幾乎沒有與她說過什麼話，即便在休息時也只是丟給她一些乾糧，然後便自顧自地照看自己的馬匹。

馬車徐徐駛入城鎮，車輪滾過平整的石板路，發出規律的聲響。埃莉諾小心地掀開車簾，看到街道兩旁的商鋪已經開始營業，店主們正在擺放貨物，為新的一天做準備。空氣中瀰漫著新鮮出爐的麵包香氣，還摻雜著水果和香料的味道。偶爾能聽見孩童的笑聲，那是幾個穿著整潔的小孩正在街角追逐玩耍。這一切都讓埃莉諾覺得，這片陌生的土地似乎蘊含著無限的希望。

當馬車駛入市集廣場時，埃莉諾看到更多穿著整齊的市民們正在街上來來往往。他們的臉上大多帶著滿足與安心的表情，有的在討價還價，有的在閒聊，整個市集充滿了生機與活力。這裡的一切都井然有序，甚至連地上都看不到多少垃圾，與她記憶中那個破敗的男爵領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到了，」商人突然勒住馬韁，馬車停在市集的一角，「該下車了。」

埃莉諾默默地收拾好自己僅有的行李，小心翼翼地從車斗上爬下來。她的雙腿因為長期蜷縮而有些發麻，腳踝處還有些腫脹。站在地上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就像一片飄落的樹葉，在這繁華的市集中顯得格格不入。她的衣衫已經沾滿了塵土，邊緣處甚至有些磨損，與周圍市民們乾淨整潔的衣著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商人看都沒看她一眼，便開始卸貨，完全無視了她的存在。埃莉諾也不在意，她已經習慣了這種冷漠。她將手中不多的錢財仔細數了數，只剩下幾個銅幣了。這些錢是她僅剩的依靠，必須格外珍惜。深吸一口氣，她默默在心中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盡快找到工作，哪怕是再卑微的活兒也好。

漫步在市集中，埃莉諾注意到周圍的攤販們正熱情地招呼著顧客。一位賣水果的婦人正在和顧客閒聊，談話間提到了侯爵的名字，聲音中充滿了敬意：「侯爵大人不僅經常巡視農田和市集，還時常關心我們的生活，」婦人一邊擺放著新鮮的水果，一邊說道，「若誰家遇到了困難，他總是第一個伸出援手的人。」

聽著這樣的評價，埃莉諾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希望。如果這位侯爵真的如此仁慈，或許這裡也會有她容身之處。她小心地觀察著四周的一切，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個全新的世界。街道上的店鋪整齊有序，行人的衣著光鮮，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富足的氣息。

隨著日頭漸高，埃莉諾開始尋找可能的工作機會。她注意到一家麵包店，透過玻璃窗能看到裡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新鮮麵包。溫暖的燈光照亮了木質的貨架，香氣從半開的店門飄出，讓她饑腸轆轆的胃不由得發出抗議。猶豫片刻後，她鼓起勇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店內的溫度比外面要高許多，烤爐的熱氣讓她微僵的手指稍微緩和了些。她走到櫃檯前，看到一位中年婦女正在整理麵包。深吸一口氣，埃莉諾輕聲說道：「請問……您這裡需要幫手嗎？我可以幫忙打掃或整理貨架……」

話還沒說完，店主婦人便抬起頭，眼神冷漠地掃過她沾滿塵土的衣擺和略顯凌亂的頭髮。「抱歉，」婦人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耐煩，「我們不需要幫手。」說完，她便轉過身去，開始擦拭櫃檯，顯然不願再多說一句話。

被拒絕的埃莉諾低下頭，默默地退出店門。她並不氣餒，畢竟這只是第一次嘗試。想到自己在男爵領地時的農務經驗，她決定去城外的農莊碰碰運氣。順著石板路一直走到城郊，她看到一處規模不小的農莊，幾個農工正在整理菜園。

「您好，」她向一位看起來是農莊主人的男子打招呼，「我有照料農作物的經驗，不知道您這裡需要幫手嗎？」

農莊主人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警惕。他打量了埃莉諾幾眼，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抱歉，小姐。這個時節農活已經差不多了，而且……」他欲言又止，最後搖了搖頭，「我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這句話讓埃莉諾心頭一顫。她明白了，在這些人眼中，一個衣著破舊、來歷不明的外鄉人，就是「麻煩」的代名詞。她低聲道謝後轉身離開，心中的期待被一點點澆滅。

夕陽西下時，埃莉諾已經走遍了大半個城鎮。她的腳步越來越沉重，不僅因為疲憊，更因為接連的碰壞讓她意識到，要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立足，比她想像中要困難得多。街道上的人群漸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盞盞亮起的燈火，為這座城鎮籠罩上一層溫暖的光芒。

然而，這溫暖與她無關。數了數剩下的幾個銅幣，埃莉諾知道自己連一間最簡陋的旅店都住不起。她在城鎮邊緣徘徊許久，最終找到一處偏僻的暗巷。巷子不算太窄，但兩旁高聳的牆壁遮擋了大部分的月光，只有巷口透進一絲微弱的光線。

她蜷縮在角落裡，將破舊的外衣裹得更緊了些。儘管仍處在夏末秋初的季節，但這裡的夜晚卻出奇地涼，比男爵領地要冷得多。冰冷的石牆透出陣陣寒意，夜風從巷口呼嘯而過，像無形的手掠過她單薄的衣衫，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從布袋中取出最後一塊乾硬的麵包，埃莉諾小口地啃著，試圖讓自己不至於因飢餓而失去力氣。麵包已經有些發霉了，但她已經顧不得這麼多。嚼著食物的時候，她的思緒不由得飄回了過去。記憶中的男爵領地雖然簡陋，但至少還有一個遮風避雨的住所，而現在的她，卻只能在這陌生城鎮的暗巷中度過寒冷的長夜，一夜無眠。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際，遠處的鐘樓傳來悠揚的鐘聲。埃莉諾抬頭望去，看到東方的天際已經泛起了一絲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但對她而言，這更像是一個新的挑戰的開始。

清晨的微光透過巷口的縫隙，照亮了她疲憊的臉龐。埃莉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站起來。無論前方有多少困難，她都必須堅持下去。因為除了向前，她已經沒有退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