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和小綠

讀小學時，新學期開始，都會發下一箱兒童繪本書，

好像是依照班級學生人數一人一本。

那箱童書，老師都吩咐班長放在講台左邊，

離老師批改作業那張桌子最近的椅子上，

擺明跟圖書館裡的大量書本一樣，就是不允許人去觸摸翻閱。

小四時，級任導師生小孩休產假，來代課的年輕老師不寫黑板時，都在看書，

博學多聞的龔小杰告訴我們，老師都在讀武俠小說。

老師自己愛看書，也鼓吹我們閱讀，他把那箱童書發給每人一本，看完互相交換。

食字獸貪婪狂啃拿到手的書，這麼多年過去，

我仍記得最受同學歡迎的有「小琪的房間」「蕙蕙的藍帶子」「愛漂亮的蝴蝶」。

我個人最偏愛的是「小紅和小綠」「蔡家老屋」「一個真的娃娃 」「冒氣的元寶 」

「梅村的老公公」「賣牛記」「老鞋匠和狗」「天府之國 」。

最不喜歡的是「忘恩負義的狼 」和「逃」，

當年若是拿到這兩本其一，恨不得即刻還回去。

每學期都會借的「小紅和小綠」「蔡家老屋」，反覆閱讀，把故事牢記腦海裡。

小學畢業，自然再也讀不到這些童書，

奇怪的是書店並沒有賣這些童書，書局老闆連書名都沒聽過。

學校圖書館那麼多的童書是那裡來的？

很多年後，我還曾問過家有小學生的同事，學校是否還有這本童書？

小嵐問了她兒子後，回我：學校圖書館沒有這樣的書。那多童書去了那裡？是個謎。

2015年8月，我在副刊讀到這則藝文訊息：

曾經讓一代小學生難忘的《小紅和小綠》由小魯文化重新出版，

這是由作家潘人木女士改寫中國東北民間故事，繪圖者是知名插畫家曹俊彥老師。

《小紅和小綠》於一九七四年二月由教育廳出版，

收錄在「中華兒童叢書」中，這套叢書是臺灣第一套彩色印刷的兒童讀物，

也是臺灣首度大量出版的本土圖畫書，直到教育部二〇〇二年裁撤編輯小組，

這套叢書從此走入歷史。原來是這樣啊。

《小紅和小綠》的故事內容：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在中國東北長白山腳住一戶採蔘人家，

一家三口，爸爸是採蔘好手，經常和夥伴翻山越嶺進山採蔘。

媽媽打理家務，有個九歲的女兒叫小紅。

最近的鄰居離他們家二、三十里遠，孤獨的小紅沒有玩伴，

都跟寵物小鹿和小兔子在家周圍跑跑跳跳。

有天早晨，小紅從夢中醒來，聽到門外有個孩子在唱歌，聲音好聽極了：

「一盆炭，兩盆火，太陽出來曬曬我。」

小紅趕緊穿好衣服往外跑，高興的也唱：

「太陽出來好似火，家家戶戶胭脂抹，越抹越紅，越紅越抹。」

四下張望，然後看見有個穿顏色鮮艷綠衣服的小男孩，

式樣很講究，袖子和下擺都垂著飄動流蘇，

頭上戴著一頂小帽子，小帽子上有一個鮮紅色的帽子。

兩個小孩一見如故，很快玩在一起，玩小鹿小兔、唱歌、跳房子、扔銅錢。

天黑後，兩人依依不捨分開各自回家。

隨著小紅回家時間越來越晚，午飯還多帶一個饅頭，

媽媽起疑心，問她老往樹林跑，小紅說朋友小綠一起玩。

媽媽看見的只有小紅和動物玩伴，那有穿綠衣的小男孩。

當晚媽媽告訴爸爸這怪事。爸爸聽了很驚訝，

附近十里內只有幾個單身採蔘人，絕對沒有小孩。

懷疑這個綠衣小男孩是老虎或狼變的，要害小紅。

他怕說出來小紅跟媽媽會害怕，

就要小紅媽媽找個粗線團，越長越好，穿上針，明天交給小紅，

等綠衣孩子再來，臨走時，讓小紅把穿了長線的針偷偷別在他的衣服上。

小紅想著媽媽交代的話，覺得對一個好朋友偷偷做這樣的事，實在沒有良心。

但又不能不聽媽媽的話，兩人分別時，

趁綠衣男孩不注意時，小紅成功把針別在他後面衣襟上。

第二天，天剛亮，小紅爸爸帶著採蔘夥伴沿線找尋，

終於在一處山腰看到那條線被拉到地下去，在那裡立著一棵老山蔘，

三、四尺高，生著綠油油的葉子，每片葉子都像個小手掌，

老山蔘的頂頭，打了一粒像紅瑪瑙的籽，看來最少也有一千年了。

小紅爸爸恍然大悟，原來和他女兒玩的不是動物精怪，而是這棵老山蔘寶貝。

小紅爸爸採了老山蔘賣了很多很多錢，改善家中環境。

相對大人的快樂，小紅再也不唱歌，遊戲。

她呆坐回想和綠衣男孩玩過的每個遊戲，唱過的歌，還去看了他們種衣服的地方，

想把種下小綠衣服的流蘇挖出來帶回家做紀念，

沒想到才過了幾天，竟然長出小小的人蔘苗，

小紅深信，這棵小人蔘會慢慢長大，抽出有五個缺口的巴掌形葉子，

秋天開白色小花，她決心好好照顧它，不管多少年也不離開它，

她相信總有一天，小人蔘長大，那個綠衣男孩又會出現。

隨時間流逝，小紅的父母老去，離開世間，她認識的人也都離世了。

她成了滿頭白髮的老婆婆，有人說她兩百歲，有人說超過三百歲了，

當初九歲的小紅活到忘了自己的年齡，

有人說她吃了綠衣男孩給她的紅色漿果，讓她長生不死。

這在她看來都不重要，她只希望早晨醒來，

可以再聽見「一盆炭，兩盆火，太陽出來曬曬我。」的歌聲，看見穿綠衣的可愛男孩，

要是能再見到他，不管怎樣，都不會再別一條長長的線在他衣服上。

距離我第一次讀到這故事應該有四十年了，

現在重新閱讀仍然和當年一樣，說不出的無奈和傷心。

一個小女孩不敢違背父母要求，為這個無心過錯，用漫長一生懺悔，

如果小紅知道別上那根針，會害綠衣男孩失去性命，

她會失去這個朋友，她絕不會做這沒良心的事。

曹俊彥老師說起這故事的緣起，

當年他擔任美術編輯，有天來了位老先生找總編輯潘人木女士聊天，

他們一位來自瀋陽，一位來自長春，聊北大荒開墾故事，

東北民間傳說，人蔘精幻化成人，到山村裡找小孩的故事。

潘人木女士改寫這故事主要是給小學三、四年級的孩子閱讀，

用很淺的文字，寫出關於長白山的人參傳說，

成了我永遠也忘不了的「小紅和小綠」的傳奇故事。

小紅和小綠

作者：潘人木

繪者：曹俊彥

出版社：小魯文化

出版日期：2015/09/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