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不重來 第九回

兩人從復健室的門口離開後，來到上次交談的中庭，由於是早晨時光，還不到正中午那麼悶熱的時段，中庭裡有許多人在此走動，兩個人便隨意找了個較為空曠並可停放輪椅的地方坐下。

「妳想問些什麼呢？」宋天郢率先開口。

「其實，是關於上次的對談。」

「上次的對談？」

「對，雖然我這邊當下問了你，對於你所疑問的現況反問著你。但我發現其實當時的我，並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提出這些疑問。」

「怎麼說？」

「雖然我也是對於醒來的一切感到陌生，連同自己的名字、住所，甚至是認識的人，都無法確認，但我腦海中，更覺得有某個很重要、很重要的……。」

「重要的……人嗎？」

「人嗎？我自己，也無法確認是不是。」

「嗯，所以妳想確認我怎麼認定腦中的是重要的人是嗎？」

「唔！」徐穆櫻震驚的看著宋天郢。

「看來是這樣，但我只能跟妳說，妳的狀況不一定會因為我的回答，就能讓妳得到解答。」

「我知道，只是那種記憶無法確認，有種熟悉又深遠的模糊距離。感覺當我要小小觸碰到時，就像有一道透明的牆，將我隔絕，當被拒絕的同時，我的內心瞬間就會疼痛又苦澀不已。」

「看來，妳應該有著比我更難以回憶起的記憶吧。」宋天郢看著徐穆櫻於此刻訴說著時，都如同那天慘白又悲傷的神情一模一樣。

「我……我不知道。所以，雖然你的回答或許不一定能給我解答，那也沒關係。我希望能夠有個方向，即使不確認這個方向正不正確，但或許對我來說也是一個可以抓住的稻草。」

「嗯，我理解，但妳有想過我並不一定想跟你分享嗎？」宋天郢突然嚴肅的說。

「抱歉，這……我有稍微思考過，只是。」徐穆櫻欲言又止的想著：『只是如果可以……，我不想放棄任何可以找回記憶的方法。』

「別這麼沮喪，只是要跟妳說，就我的角度來說，妳也只是一面之緣的陌生人。再說，我們同樣都為失去記憶的人，相同不安感都是一樣的。但也未必表示同病相憐，就可以互相安慰鼓勵彼此，或是分享自己認為重要的事情，妳說對嗎？」

「我明白，如果你並不回答，我也可以理解的，真的不勉強。」

「我並沒有要拒絕妳的意思，如果要拒絕，早就在復健室門口就拒絕妳了。只是要跟妳說，妳還沒有恢復記憶，不要認為遇到的都是善意的人，還是要警覺一點，我可以理解昨天妳家人著急找妳的心情了。」

「啊，哈哈……。『難怪連昨日＂媽媽＂都說去哪需要先跟她說，看來我以前是很讓人擔心的人吧。』」徐穆櫻苦笑著。

「總之，就妳所想知道的，我僅能憑藉著一點模糊印象，回答妳的問題。」看著徐穆櫻比起稍早那慘白的臉色來說，稍稍恢復了點氣色，安心了許多。

「沒關係，你願意跟我說，我就很感激了。」

「那麼首先妳想問重要的人這件事，就像我昨天說的，跟我記憶中的身影對不上。」

「嗯，這你有說過。」

「但主要原因是『未婚妻』在我腦海找回的影像中，與昨日在我眼前現實裡自稱我未婚妻的那個人，並不是同樣的人。」

「並不是同樣的人？」

「嗯，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妳要的答案，但對我來說，腦海中出現的『未婚妻』就是我重要的人。」宋天郢堅定的看著天空說著。

「那、那，就是你怎麼確定這樣的記憶是、是真的呢？」

「我其實也反覆問過自己好幾次。」

「反覆問？」

「嗯，雖然我不知道妳是何時醒來，又是什麼時候失憶的。但我大概已經清醒有半個月多左右，我剛清醒當下也是非常驚慌，病床周遭圍繞著自稱父母、未婚妻跟一些我不認識的人。看著眼前的一切，感覺非常不真實。但我知道我自己是誰、做什麼工作、並且是什麼身分，就是唯獨忘了眼前這些重要的人時，我感到慚愧又難過。」

「我懂。」

「所以一開始，我也是慢慢接受這些人，我的父母、我的未婚妻。但隨著每一天，腦海中會一直出現另一個人。看著她的身影，我總是會覺得很溫暖、很開心，但相對的也會出現很難過的情緒。」

「嗯……。」看到宋天郢訴說著這段時，表情露出些許難過，怕對方過於悲傷，原本想阻止繼續講下去時，宋天郢再度開口。

「我原本以為，那個身影或許是我開始慢慢找回身邊認識的人，僅是一小片段的記憶而已，但我發現並不是記憶開始復甦，而是這個人我必須要知道，我必須去尋找，因為她很重要。」

「那種感覺跟你眼前的未婚妻感覺不同嗎？」

「不同，就連同父母也是。」

「難道你記憶中的父母也？」

「嗯，怎麼說呢，我知道目前在我眼前的父母，我一定認識，因為我慢慢地對這對夫妻的模樣有印象，但不確定是我認識的誰，因為跟我回憶起的身影並不一致。」

「他們這樣，難道是有什麼目的嗎？」

「雖然不知道用意是為了什麼，至少就先靜觀其變，我也能在慢慢找回記憶中，去摸索這些未知的情況。」

「原來如此。」

「嗯，說到這裡，對妳有幫助嗎？」

「我想，對於我來說，如果我連我自己的名字、父母都不認識的情況下，要知道身邊的人真實或不真實，或許……。」

「或許？」

「要等個一個月。」

「怎麼說？」

「你醒來半個月就可開始找回一些記憶碎片，那我連名字都不知道的情況，會不會需要多花半個月來尋找？」徐穆櫻一臉正經地思考著。

「……。」

「怎、怎麼了嗎？」徐穆櫻見宋天郢不回答，緊張的詢問。

「哈哈哈。」

「怎麼回事？你怎麼突然笑了。」

「哈哈哈，妳，哈哈，看來妳以前真的受到很多人的疼愛吧？」

『這一生能與妳相遇相戀，是最幸福的事情。』

「咦？」徐穆櫻在宋天郢笑著時，腦中冒出了一段話，令她瞬間愣住。

「抱歉，不是故意要笑妳的，只是覺得妳這樣計算恢復記憶的時間，真的太厲害了。」

『記得，不要遲到囉！』

「……。」

「怎麼了？抱歉，我笑得太過火了。」宋天郢看著眼前的徐穆櫻不說話的樣子，以為她在生氣，立馬道歉。

「剛剛有……。」

「有？」

「妳跟我未婚夫在做什麼？」韓以鍊突然從旁冒出並生氣地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