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一隅的角落,燈光昏暗,與世隔絕。一名年輕女子坐在那裡,面前擺著幾個空杯。靜靜的目光被吸引過去,對方手中握著一杯泛著柔和粉紅色光澤的 Cosmopolitan。柯夢波丹這杯經典調酒,給人時尚的感覺,影集《慾望城市》四位女主角都熱愛柯夢波丹,讓柯夢波丹與都會時尚女性畫上等號。雖然這杯調酒粉色艷麗,但它隱藏著不容忽視的烈酒,是杯極具個性的”妹酒“。
夢幻般的調酒,是純粹的歡愉,但與大酒寺的氛圍格格不入。女子獨飲的舉止也確實沒有一絲快樂的痕跡。或許是年紀相仿,也許是女孩已經微醺的樣子,讓靜靜有勇氣與她攀談。
靜靜走了過去,輕輕地坐在女子旁邊,輕描淡寫地問道:
『好喝嗎?』
女子沒有看向靜靜,只是低頭凝視著杯中的餘液,然後抬起頭,一飲而盡,連一滴都不剩。靜靜的問題被無視了,尷尬的空氣彷彿凝結了一瞬。
女子放下酒杯,眼神空洞地望向吧台另一側,靜思與女子的目光相接,微微點了頭,沒多久,靜思把一杯新的柯夢波丹放到女子面前,離開時,靜思瞄了靜靜一眼,那一抹若隱若現的厭惡閃過,隨即離開走回吧台。
靜靜是個極度敏銳的人,長年隱藏在人群裡的影,對周遭人的情緒有近乎第六感的直覺。但那一瞬間的厭惡隱藏的太深,就像一滴酒滴入千毫升的水壺中,僅殘留一瞬的酒香,無跡可尋。
感覺女子並不想理會自己,靜靜正打算起身離開時,女子突然開口:
『你知道這裡的紅燈籠傳說嗎?』
靜靜一愣,剛想回答,那女子已經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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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傳說:大酒寺的紅燈籠
女子的聲音低沉而緩慢,彷彿在訴說一個古老的秘密。 『白天,它是廢墟般的寺廟,無人問津。但紅燈籠亮起時,它會召喚那些深陷痛苦的靈魂。紅燈籠的光是活著的,能看穿你的靈魂。哪怕你再怎麼抗拒,在這裡,每個人都會被強制面對自己的傷痕。』
—大酒寺的紅燈籠知道你的名字,看得見你的靈魂,觸碰得到你拼了命也要隱藏的傷,它等了很久,只為見證你的最終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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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的心跳不規則地加速,腦海中浮現出她初次見到夜晚大酒寺的情景。夜裡的紅燈籠,像是一種召喚,把她從現實拉進了這個奇異的世界。
『傳說,大酒寺裡有一杯名為彼岸花的調酒。』女子接著說,聲音低到幾乎融入周遭的寧靜中。『喝下它的人…從此消失了。沒有人再見過他們。』
靜靜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等待著接下來的話語。
女子並不是在與靜靜對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有人說,那些消失的人,終於解脫了。他們的靈魂被彼岸花引領到另一個世界,不再需要面對世間的痛苦。可也有人說,彼岸花不是救贖,而是毀滅。』女子的語氣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靜靜低聲問道:『什麼意思?』
『消失的人,並不一定是被拯救。他們可能只是進入了更深的輪迴,無法逃脫。』女子的眼神開始迷離,彷彿她自己就身在那無盡的輪迴之中。
『大酒寺,只有靈魂承受極限重量的人,才能找到這個地方。…但找到它,不見得是件好事。』
靜靜的手心悄然沁出冷汗。她想起當她看到紅燈籠的瞬間,被那詭譎的紅光吸引。那是無法抗拒的力量,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無聲地拉扯著她。
『紅燈籠點亮的時候,它的光像無聲的潮水,吞噬整座寺廟。每個進來的人,都帶著無法承受的痛苦,而它知道你的名字,它在等你。』
女子的話語漸漸輕到幾乎聽不見,但話語裡那種宿命感卻重重壓在靜靜的心上。
“痛苦?我?我深陷痛苦?” 靜靜感覺像是路邊的算命師對你說,你的命運被黑暗籠罩,只感覺荒謬。
但靜靜不知道的是,在她內心內深處,有個聲音撕心裂肺吼叫著,在一層層名之為保護殼的封印壓抑著,無人聽見。
“人,只要裝聾作啞就能夠聽不見自己的哭聲的。”
『你呢?你為什麼來到這?』靜靜低聲問道。
女子回過頭,第一次看向靜靜。那是一雙深邃卻空洞的眼睛,彷彿藏著千百個故事,每個故事都是深灰的基底,一層層疊加在漆黑的眼眸。
純粹的漆黑裡,沒有光,什麼都無法傳達。女子死死盯著靜靜,帶著迷惑哽咽道:
『…我好像想活著?』
靜靜陷入深思。這裡的一切—靜思、酒客、紅燈籠——彷彿都是某種精密設計後的結果,將她拉入這個詭異的世界。每一步都像被被什麼操控著,卻又讓人感覺是自己選擇的道路。
吧台的燭光微微閃爍,像是要提醒靜靜,她已經陷入了這片宿命的迷霧,和這些酒客一樣,再無回頭路。
女子最後低語道:『大酒寺的紅燈籠,只為那些無法找到出口的人而亮起。』
隨即再次舉起手中的柯夢波丹,一飲而盡。
靜靜看著女子,又轉頭望向靜思。此刻的靜思仍在吧台後冷靜地調酒,彷彿對這一切毫無所覺,但又對這裡的一切擁有著絕對掌控。
靜靜腦中突然閃過一個不容置疑的念頭—她回到這裡,並非偶然
不管是後院的妖豔彼岸花海,還是燈籠的詭異紅光。大酒寺像是活著的生物,顫動著,呼吸著。它不是單純的一間寺廟,而是她的連結,對她的召喚。一個她無法逃脫的關卡。
這麼多年來,大久寺守護著她,也一直默默等待著她的歸來。
大酒寺,紅燈籠的世界,默默注視著她。
從彼岸花海中,傳來一聲輕快的呢喃,隨著夜風飄散,幾乎無法聽見。
“靜靜,妳回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