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專題｜今晚我想來點醜：我們得承認，審醜文化是勢不可擋
Barnfit、Y3K、Quiet Luxury 、Clean Fit、Librarian Core、Geek Chic……這麼多種流行風格，你最喜歡哪種？
我們不如就承認，其實都挺喜歡的，另一方面來說，也就是沒有非追隨哪種風格不可，今天出門可以是拎上 Hermès Kelly 的清冷女，明天可以是穿上 Miu Miu x New Balance 聯名球鞋的時髦宅女，後天拎上 Coperni 水晶包、戴上小眾飾品、做一手螢光指甲，瞬間成為時代最前沿指標，下一場派對扔掉胸罩，說些傻話，焦點同樣在我這 Brat Girl 身上，睡一覺，背上 Prada 尼龍手袋，要瞬間擠進國會發表長篇大論看來也不是難事。
我喜歡自拍，不管在哪裡都行
在 TikTok 時代，碎片化資訊如紙片般打上臉，還來不及知道發生什麼事，臉上巴掌聲早已響了無數次，有時候甚至分不清狀況，誤以為是台下眾人的歡呼掌聲。
AI 飛速發展，這是一個連看 A 片都等不及快轉的時代，只看最精華片段，何錯之有？別跟我談前戲多有感情，觀眾追求的是肉體與肉體間最真實的碰撞，況且或許在不久的未來，AI 生成的 A 片也將淘汰真人 AV 女優。
觀眾無法聚焦，台上演員又何需清楚知曉自己是誰？換上不同風格穿搭，誰都能成為誰，別談唯一，更沒必要談「無可取代」這種大傻話，地球現今有 80.25 億人口，我清楚簡單講，誰都能取代誰，哪怕你是馬斯克。
審美已死
好吧，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速食文化遍及全球，不只是速食愛情，當今世代就連冠上「專家」頭銜的人也未必真有三兩三，當虛有其表成為一款名牌包時，我們還需要名為 Fashion 的時尚嗎？喔？它又能為我們帶來什麼呢？
講真的，不過是招搖過市告訴全世界我的價碼而已，要說審美？我必須說，審美已死，現今時代，是「審醜」當道。
相信多數人都有這樣的感覺，出門得穿上衣櫃裡最好的衣服，務必讓自己看起來光鮮亮麗，甚至有種扭曲心態「想要人前顯貴，必得人後受罪。」
於是電波、音波、削骨、矯正牙齒、割雙眼皮、私密處除毛、光療指甲.....，數不清的美容療程，讓女人從踏出家門的那一刻一直到回家前的上一秒，都保持著女神形象，Kim Kardashian 就算性愛影片外流，從頭到腳仍是妥妥的美人一個，女神只需要美，不需要有其他的資本，承認吧，哪怕是哈佛畢業的美女高材生，在現在這個時代恐怕也脫離不了容貌焦慮的摧殘。
然而在容貌焦慮外，國外其實還有一名詞為 “Fashion Anxious”，顧名思義為時尚焦慮，時尚在 TikTok 時代的定位不再是高大上的高級時裝屋形象，反而坐穩傳播者的地位，人們不再依據自己的審美標準，將其視為時尚準則，而是社群媒體上說什麼美，什麼就是美，多元文化包容濾鏡下，嘔吐物也值得被裱框。
千萬別低頭
服裝最初是出於必要性與實用性而存在，隨著時間慢慢演變成一套審美體系，現如今則成為一種 Social Butterfly 般的存在，足以反映個人在社會中的地位，一如古代人曾經認為「胖」才是美，因為「有錢」才能吃到這麼胖，現代人卻認為健康才是美，因為代表在 8 小時工作之餘你還有空運動，甚至不用工作，你每天就是運動，多有時間，生活多有餘裕，時間就是金錢，內心的平靜才是真正終極追求，不要談夢想、談人道、談人權、談柴米油鹽醬醋茶，那都太 Silly，親愛的，多做兩組深蹲準沒錯。
更甚根據國外《Fashion Law Journal》在 2023 年的報導，就連許多 Fashion Model 都有冒牌者症候群，參加舒適圈以外的活動會讓他們失去「真實感」，好吧，就連這一群 Human Chanel、Human YSL 內心也抗議著時尚潮流變化之快，讓他們無所適從，在當代，時尚近似永遠無法貼合現實生活，時尚已經不僅僅關乎美，在「排他性」外，最重要的是時尚儼然是一種「定義自我」的階級語言，也就是瘋狂往自己臉上貼標籤就對了。
根據國際成癮及疾病會議的數據顯示，時尚產業人士罹患精神疾病的可能性比其他產業高上 25%，正因時尚的底層邏輯離不開「魅力」的展現，才使得業內人士心事重重，懷疑自己失去魅力時，就需要做更多工作、跑更多活動來保持自身魅力，一如《穿著 Prada 的惡魔》中所演繹的那樣，時裝秀的伸展台似乎沒有盡頭，遍及世界各地，只要你想保持魅力，就得不斷向前走，尤其是無數照相機朝著你拍時，閃光燈下，千萬別低頭，皇冠會掉下來。
莎士比亞是最強預言家
誰也無法忽視社群媒體對現代人的影響有多大，就連比爾蓋茲也承認：
「如果我年輕時有手機，我不確定是否能有今天的成就。」
社群濾鏡下，不切實際的美已然成為一種政治正確，時尚成為引發焦慮、降低自信心，同時讓人產生不必要需求感的一劑海洛因，最弔詭的是，夢想成為「時尚 KOL」的人仍不斷增加，每天打開社群媒體，光鮮亮麗的光景像第三世界擁抱快時尚廢物的垃圾場一般，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美確實很多元，有點太多元了，世界就快容納不下。
根據美國 Northwestern University 2012 年的研究中指出，穿著某些衣服顯然會對穿著者的心理和行為表現產生高度正關聯的影響，這一概念稱為 ”Wearer’s Psychology”，指的是時尚的象徵意義及其對心理狀態帶來的影響。
在實驗中，一群人被要求在一定時間內回答某些「科學問題」，接著第二輪，他們被要求穿上實驗室人員平常會穿的外套回答同樣的問題，結果竟顯示第二輪眾人的回答明顯更「正確」，該實現再度證明時尚之於人類社會產生的影響力有多大，醫師袍、律師袍、消防服、軍人制服的必要性並非空穴來風，人類是受暗示操控而活，莎士比亞《李爾王》中所言：
「沒有受到文明裝點門面的人，原就是像你這樣的一個寒傖、赤裸的兩腳動物。」
當真一點也不假。
另一方面，所謂「認知失調」的心理現象，指的是當人類的行為偏離自身的信念時，會引發內心極大衝突與不安，為減輕這種不舒服的感覺，我們要嘛說服自己接受這樣的行為，要嘛改變行為以符合內心信念，大多數人選擇後者，一如每年固定清掉衣櫃中與自我認同背道而馳的服裝正是如此，因為當人穿上不合身、無法展現自我的服裝時，會大大降低自信，甚至感到與世界脫鉤。
正因人類是如此容易接受暗示，時裝設計師只要決定改變這一季服裝的標準尺碼，更甚創造小一號的尺碼，當消費者上門試穿時，很快就會感覺不對勁，但我們不會覺得是衣服不對勁，反倒會覺得是自己太胖，這也反向證明了：
美無法展示，只能被感覺，同時代表著，只要有心人刻意為之，美可以成為權力架構下的商品。
1987 年丹麥電影《芭比的盛宴》（Babette's Feast）透過極為簡單的故事情節為觀眾帶來值得思考一輩子的問題：
為了「享用」美，你願意做到什麼地步？
吃下這一餐，要記得，飽腹之慾是真實的，美是真實的，惡也是真實的，之所以感受不到，是因為上帝為人類承受了原罪。
《芭比的盛宴》
說完前言，我們再來談談「審醜文化」的可取之處。
她 gucci 的時候眼淚總是 prada prada 的 dior
關於時尚，大多數人似乎已經放棄了追尋「自我審美」這件事，作家 Beccy Hill 曾說人類最終將生活在一個由高尚人士所劃分定義，而非物品本質是否合乎自己胃口的時代。
從古至今，整個時尚行業都建立在「變化無常」的概念上，似乎不必多加探討，因為喜新厭舊本是人之本性，網路出現後，即便帶來了資訊的民主化，時尚體系面臨崩潰瓦解，然而在多年後，我們又回歸到法西斯，只有少數時尚從業人員、KOL 得以向大眾宣導何謂流行、何謂過氣，正如趨勢預測顧問公司 The Future Laboratory 前瞻洞察總監 Fiona Harkin 所言：「時尚是自上而下驅動的。」是因為這群人特別有魅力、特別迷人、講話特別有說服力嗎？
還是，是因為演算法如此偉大，餵食了我們吃下這花花世界的殘渣飯羹，而我們竟毫無意識，吃得開心就算了，還吃成信仰了？
畢竟背上 JACQUEMUS 終極小廢包是如此「健康」，顯得我們無須工作、沒有家當、出門僅需帶上一支 Dior 唇膏，美麗是無價的，錢包都不需要帶，終歸有人將為我的美麗結帳，對吧？
切身關於實用性的脂肪是如此累贅，割捨掉吧，除了乳房的。
在如此 M 型化的時尚結構下，審美已死，沒有人有興趣關注你腦袋裡對美的定義，我也不在乎你肉身的切身經歷，你 Instagram 版面上的一切就是真真切切的你。
當一切關於審美的深層思想早已全然被淘汰時，當我的 Instagram 版面被演算法全面覆蓋時，才是「審醜文化」之所以深入人心的原因，它像迷因一樣，版面醜歸醜，但無比真實，我有時看一看還會發出豬笑聲。
圖片出自：Charli XCX, Dior, Saint Laurent, Prada, JACQUEMUS, IMD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