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底下一來一往的低聲爭辯聲中,老法官開始對這些前朝政治犯做了詳細的介紹還有經歷,每個人的階級都是那樣的高,頭銜都是那樣的長。什麼「長官」啦什麼「主席」啦什麼「部長」啦不絕於耳,那樣的頭銜倒退個幾年,聽起來那就是如雷貫耳一樣叫人心跳直直漏了好幾拍,如同真的被電擊一般。這時候人們才知道什麼叫做「用耳朵看顏色」真正的涵義,你看到的是一片冰天雪地的冷清與淒慘毫無生機的可怕畫面,那樣的言語又是一陣刺骨的寒風向前撲來,你看不到遠方路燈等的指標,你就在一片空白之中茫然。這就是最老牌但也是最好用的政治手段,先喊先贏,不給你任何機會喘息。等你琢磨要怎麼稱呼眼前的達官貴人,你也沒太多的精力去辯駁一切你是對誰錯的事實。你能做的也只能服從。服從是前朝的精神文字,深深烙印在每個人的心中,生根發芽而出滿是尖刺的荊棘惡狠狠地扎進子民的心中,築起一排排嚇人的高牆連個通電鐵絲網都用不到了。所以誠如禁書說的「真正的警察國家不用警察」那就是一個成功的政治國家在面對政治專制的最好典範。
所以我們很肯定前朝的歷史定位,它告訴所有人連這樣鐵腕的統治手法都撐不了了,更何況是一般小獨裁者那般小打小鬧的扮家家酒?不過前朝的錯誤如果經過修改,是不是也能更為改善它的任期?這就很有趣了。這前朝就好像一把膛炸卡殼過的步槍,丟給眼前不認識的路人。路人是收廢鐵的,賣掉;鐵匠的,融掉;藝術家的,裱框起來;軍人,上繳;但一個懂軍火的人,會怎麼改良呢?我們不知道,也不敢想。
好不容易老法官唸完頭銜和經歷,接著他就對獎懲項目做進一步的討論。說是獎懲其實都是懲罰項目。其中的開胃菜自然是人民最期待看到的政務委員,那可以說罄竹難書,一開口可以講一下午這般豐富。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那個間接導致亡國的政治犯審判事件。其實政務委員多少也有些無辜了,他們就只是用過去的手法來整頓官場,把不聽話的往死裡打。但沒曾想過這個政治犯也是一身的硬骨,銅牆鐵壁的還使不慣這種莫名其妙的攻擊。直到被處死的那一刻都積極對外說明外加蒐集資料。最後搞到民怨四起也順便搞到政務委員全變成歷史的罪人。不過這裡就值得商榷了,歷史它沒有損益,它就只是一個坐在那邊看戲紀錄的,忠實紀錄的老實書記官,你硬要把它扯進來強行要求表態了,那就是典型的胡扯胡來。自己做事自己擔,可不要覺得什麼都歷史害你的,當個罪犯當上癮了,還給自己套上如此弘大的政治身分。政務委員不愧是狡猾的,還想這樣博取同情,用一種很噁心的情緒勒索來稀釋自己的所作所為?好在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左側的一位戴眼鏡的知識青年立刻反駁政務委員在歷史的地位。「就一個看門的」他這樣總結,前面那是罵多難聽就有多難聽,可見風水輪流轉,當初政務委員在辦公室也是這樣議論那些政治犯的。想到當初他們怎麼說,我們不在現場,但我們當初也是有這樣最高等的待遇。是的,被這麼高階級的政務官花時間花力氣地批評謾罵,你不該感到榮幸嗎?這代表你在他心中還有價值呢,就算是情緒價值也是價值呢,能夠被上級領導這般重視,就好像他親自拿槍給你施以極刑,你就說了從古至今有多少領導願意這樣為了一個下賤的奴狗特別把手弄髒了?這裡,也難怪那些被性虐的狗兒這麼舔主人的恩澤,全身赤裸被繩子束縛地等待這樣愛的教育,如此看來,前朝在性這方面的痛快還是很講究很懂得取其精華加以發揚光大的。那也過於性感了就是。
我們其實也是政治犯,至少對政務委員來說是政治犯。不過我們很懂得協商屈就的藝術。跟這些被處死被流放的政治犯不同,我們是很自由的。這個其實也沒特別好說的,也沒對錯。事實有時候就是一個裸女站在那邊,任由你去評價去玩弄。再說一次了,裸男也是這樣待遇,可不要再說我們用一種莫名的凝視去面對異性,去物化一個人的存在。我們就只是對事實本身進行事實的形容以及更加事實的事實說明。到現在老法官的言論都是事實,一排裸露的人站在前面供人欣賞,聽著左右兩邊的人在期間樹立高塔架設機關槍還是挖壕溝的,那可說是痛痛快快地帶有鋼鐵銀灰色的陽剛之氣,卻也有了點艷陽金黃色的陰柔之氣。無論如何這些是誰的存在,言語永遠是一個文明該有的樣子,就是你在鈔票上還是郵票上看到的那份光景。這些官這些民的你來我往,對政務委員的罪行難分難捨,一下贊同了一下子又辯駁。老法官無動於衷,對一條條的事情逐字逐句外加一點孩童生澀學詞的牙牙發音,佐上家鄉老嫗那樣有些沙啞低沈的敘述風格。不同的聲音此起彼落的好不熱鬧,跟戰爭那樣的環環爆炸射擊一致。在台下的老百姓也有福氣,欣賞到歷史的名場面也聽到了最是壯闊雄偉的聲音。
果然聲音是可以用耳朵看見的,這不是什麼修辭語句,也不是什麼神經科學的新突破。那就是歷史薰陶下人們最是被開放的完全感官刺激。老法官繼續說著,兩旁的人繼續論著,觀眾繼續聽著。為這個寒冬帶來了更是人味的過年氣息。我們很清楚這是革命先烈所樂見的,就好比小孩在烈士墓碑前盡情玩鬧抑或是把看牌當溜滑梯玩耍起來。和平盛事的美好,自然也是靠著一群人的不幸撐場。同時那些牢裡的委員能夠得知自己的精神「建築他人痛苦上的快樂」得以繼承,多少也是欣慰,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