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診療室裡總是瀰漫著某種隱秘的香氣。
每當患者躺在胡桃木診療床上,我都會點燃那盞琥珀色精油燈。躍動的火苗將銅製燈罩的鏤空花紋投射在牆面,形成無數振翅欲飛的雨燕剪影——這是只有我知曉的秘密儀式,每隻雨燕翅膀上都刻著未能說出口的感謝。
當林女士第一次推開霧面玻璃門時,袖口沾著乾枯的奶漬。這位產後憂鬱的母親將嬰兒背帶攥得死緊,彷彿稍一鬆手就會墜入萬丈深淵。談話間,她突然抓起我擺在窗台的薄荷盆栽,翠綠葉片在顫抖的指間簌簌作響:「為什麼活得這麼累的人還要被說矯情?」花盆底部墨綠苔蘚簌簌掉落,露出我去年埋藏的玻璃許願瓶,裡面裝著憤怒的字條:致第七十九隻雨燕——謝謝你寫我蜷縮的憤怒。
診療結束時,我照例送她一盆正在抽穗的迷迭香。「每次想摔東西時就摸摸它的刺。」我修剪著過度生長的側枝,「植物不會評判你的情緒,它們只關心有沒有陽光。」
三個月後迷迭香開出淡紫小花那天,林女士抱著熟睡的嬰兒來道別。她手腕繫著用九層塔與鼠尾草編成的花環,那是我從未教過她的古法安神配方。診療床邊的雨燕剪影正在親吻第108枚銅釘,而窗台突然出現的新盆栽讓我眼眶發燙——是株根部包裹著玻璃許願瓶的薄荷,瓶中新增的紙條與我的字跡相互纏繞:「原來被荊棘刺傷的手也能開出花。」
現在我診療室的植物都長著雙生根。當新患者問起那些在玻璃容器裡閃爍的字條時,我會點燃新的精油燈。雨燕群掠過她們濕潤的眼睫,而藏在香氣裡的千萬句感謝,終將在某片新葉展開時獲得回音。
發送滿滿的光與愛給所有閱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