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機（四）

奈森回到家時，一手把外套甩到椅背上，臉上還帶著疲憊。克莉絲汀上前好奇地打量丈夫的倦容，然後將外套拾起掛到一旁的衣架上，「今天怎麼樣？」她隨口問道。

奈森扶著克莉絲汀的輪椅說：「幾個工業AI機器人被送到工作坊，都是不怎樣的工，費用卻給得很大方。」

克莉絲汀聽見這話顯得興味盎然，「工業AI機器人？不是有原廠保固嘛？」

「工業型AI，貨運裝卸、倉儲搬運和流水線加工的那種過保後，會像車一樣賣給二手貨商，再交給獨立工坊修復到可以運作的程度，有的會添加額外『升級』延長使用期限。」奈森接過克莉絲汀遞來茶杯，但他此時皺著眉思索：「但是今天送來的機器，卻不是普通的工作損耗故障，比較像是被人砸了一樣。」

「惡意破壞？」克莉絲汀感覺有點意思，立刻聯想到這次已經結案的委託，「你說的那種，機器人仇恨團體。」

「應該吧…」奈森聳聳肩伸手掏口袋想找出資訊裝置，結果他的手指卻觸碰到奇怪的東西，一個小巧的資料載體。他皺起眉把載體拿了出來，在手指上裡翻轉了幾下：「這個是你放進我口袋的嗎？」

「不。」克莉絲汀的語氣立即變得警覺，讓輪椅的機械手臂熟練地將它夾起來，仔細觀察著：「這個零件是屬於你今天修理的機器人嗎？」

「這是一種次世代快閃記憶體，很多添加升級的機器人都有這個。」奈森回憶著，「儲存的資料涉及企業隱私，我不會碰這種東西，更不用說放在口袋帶回家。」

克莉絲汀勸說：「或許檢查一下裡面的資料，就能知道是哪台機器的零件。」

奈森掏出資訊裝置將資料載體掃瞄了一下：「真奇怪，裡面只有一個大約三分鐘影片檔，如果是AI儲存的影像資料通常會有幾萬分鐘。」

於是奈森開啟檔案，發現是一台流水線生產線上機器人的視角，但是不在流水線上工作，而是面對另外一台機器人，「廢碼加山寨硬體，這就是你全部的價值？」另一台機器人回嘴，「液壓驅動關節？博物館幫你預約個展位！」兩台機器人正在互相碰撞，並且以自己的機械臂擊打對方，「看看這個16位元的渣渣，回去當紅白機吧！」兩台AI機器人高速撞擊在一起，「你的型號連人類客服都懶得登記保固，怎麼還沒自動報廢？」鋼鐵與合金外殼相互碰撞的聲響震耳欲聾。一台機器人因為動作稍慢，被另一台撞翻在地，「破銅爛鐵，連工地拆卸機都比你靈活！」關節部位發出扭曲的聲響，試圖掙扎起身，但立刻又被對手重重壓制，「外殼塑膠味都還沒散，拿去回收很環保！」

「…這是機器人鬥技場？」奈森挑起眉，難以置信地看著影像，「但是這些機器並沒有為戰鬥作出特別改裝？」

「類似人類的徒手搏擊嗎？」克莉絲汀好奇地看著，「還會講一些垃圾話。」

畫面繼續播放，戰敗的機器人被另一台維修型AI帶走，它的LED閃爍幾下，然後完全熄滅。背景裡，其他機器人站成一圈，像是在觀戰，而某些機器人則用機械化的聲音發出，像是：報廢，拆解，回收，取代！

畫面到此結束。

「一個檢舉？」克莉絲汀輕輕笑了一下，像是對某個熟悉的遊戲規則感到欣賞，「背後主使沒有透過網路，而是用最傳統的方式，把資訊實體交到我們手上。」

「報警，把這個畫面傳給AIPD。」奈森直接了當但眉頭仍然緊鎖地看著克莉絲汀，他的妻子正在發揮偵探的頭腦，試圖在一件看來相當有趣的事中尋找真相。

克莉絲汀反覆觀看著影片後說，「這是一個邀請。」

「邀請？這東西太詭異了。」奈森覺得懷疑。

克莉絲汀眼神帶著幾分興味，「這個影片看起來是一場比賽。影片提示了不少線索…人事時地物。」然後她抬頭望著奈森說，「檢查一下，這東西怎麼跑到你口袋裡的吧。」

奈森在克莉絲汀的要求下，遙控工坊裡的監視器，發現這片小零件的來源。居然是一台送修AI機器人，趁他不注意時偷偷彈入他的口袋的。

「果然是邀請函。」克莉絲汀得意地說，「或者說一封對偵探發起的挑戰書。」

奈森無奈地評論，「看來是你是想繞過AIPD，開始自行調查案件了。」

克莉絲汀興奮地說：「說不一定能得到很有趣的資訊，或者是具有價值的東西。」於是她複製了一份影片資料，打算結合資料和影片中的線索進行大量的比對。

「好吧，但是我要加入，並且作點準備。」奈森認為與其阻止克莉絲汀，還不如作好萬全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