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拿著《禪者偶思》感嘆:「我和這本書的緣份有點薄,幾經波折才回到我手上。」不知緣深緣淺如何計算,但此書是我鼓起勇氣,向借閱者開口才要回來的。
我不大借書給別人。偶爾將書借出,就當作丟了,不然自己再去買一本。罕見(有些書難再得)或不想「丟了」,便直言不借,寧願被人埋怨小氣,也不願在心底遺留一隻小蟲,三天兩頭啃上一口:「啊,我曾有某書。」即使不借書,惟我無意耽誤別人求知,多半提醒對方至某圖書館借閱,若果真需要,這一點點麻煩不算什麼。我借出之書,未必全都肉包子打狗,但還是當作丟了比較好。書借出,總不好下次見面就索討,三拖四拖,幾年過去,「我幾年前曾借你某書」越發說不出口。何況,對方大概搔頭弄耳:「有這回事嗎?」我對自家之書耿耿於懷是敝帚自珍,然而人到中年,大家都為柴米油鹽、諸多瑣事忙得團團轉,期待別人記得我那一本書,未免強人所難。
先生臉皮薄,無法不顧情面拒絕借書,但借出後反而魂牽夢縈,書借出更存在。我聽過不少往事,某人幾年前、幾十年前向他借去某書等等,聽多了有點煩。日前先生不知第幾次提起《禪者偶思》,不捨他難遣對此書相思,這本借出不到十年的書,我就要要看吧。雖自告奮勇去要書,我卻忍不住嘀嘀咕咕,硬著臉皮的尷尬事,怎麼又落在我身上?
算算借書已六七年,先生查核時間、地點、與會人等,試圖還原那場餐會,期待對方因而想起《禪者偶思》。儘管電子郵件無須面對面,我寫著寫著……心底仍惴惴不安,幾年後索討一本書,確實不夠意思,但我們並非小題大作,只是捨不得。幸而很快收到客氣回應,對方表示幫我們找找,隔天告知《禪者偶思》目前在友人手上。
得知下落,我們鬆了一口氣。兩人相約至友人住處喝茶,閒聊兼還書。誰知當場另一人非常有興趣,希望借去影印。那幾天先生略為不安,還好這次隨即歸還,《禪者偶思》總算安安穩穩回到先生手上。
《禪者偶思》是李元松作品。李元松為現代禪創辦人,先生對宗教有興趣,留學台灣時與現代禪接觸,亦曾幾次親炙李元松,獲益良多,返馬後仍偶爾閱讀其著作。如今,李元松已逝,《禪者偶思》絕版多時,不知去那找書。再說我們人在馬來西亞,與其麻煩台灣書友代覓,倒不如斗膽向借閱者要書。
序言說明《禪者偶思》原是現代禪內部流通的小冊子,語錄體易讀,惟吸收多少就看個人造化。學習了什麼,就該在生活中實踐。或許好好過日子便是修行,但,處在紛擾世間,多少人能清楚分辨什麼叫「好好過日子」?實在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