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的盲點｜文龍篇

他站在樓梯間，點燃了一根菸，深吸一口，再慢慢吐出。灰白的煙霧盤旋上升，飄進門縫、空隙，滲透到那些他不認識也不在乎的鄰居家裡。他沒有想過這些煙霧會去哪裡，也不打算去想。

他不在自己家裡抽，因為菸味會殘留，滲進家具、衣服、床單，甚至牆壁。一旦附著上去，怎麼洗都洗不掉。他知道，如果對著抽油煙機抽，煙霧會被吸走，減少殘留，但那樣一來，煙消散得太快，沒有機會在空氣中繚繞，他會覺得不過癮。他不願意在窗邊抽，因為冬天的冷風會讓他發抖，還會把吐出的煙拍回他臉上，嗆得他直皺眉頭。他試過幾次，覺得不舒服，於是乾脆不再嘗試。至於頂樓？他想過，但那裡住著頂樓加蓋的人，說不定會找他麻煩，他懶得應付。

最後，他選擇了樓梯間——一個沒有他的家具、衣服，也沒有人直接盯著他管束的地方。他覺得這是最聰明的選擇，不會讓自己的空間沾染菸味，又不用忍受寒風的刺激，還能自在地吐煙，讓霧氣慢慢擴散，營造出他想要的氛圍。

但他從未想過，二手菸比一手菸更毒。沒有濾嘴過濾，焦油、尼古丁、PM2.5直接飄散在空氣中，被樓上嬰兒吸進去，被樓下的老人吸進去，被那些經過樓梯間的人吸進去。對他來說，這只是一根菸，對別人來說，這是一場不由自主的吸入。

他其實不是沒有選擇。他可以安裝一個濾煙設備，把煙霧處理後再排出；可以選擇在家裡特定的角落，減少對他人影響；甚至，他可以考慮減少吸菸次數，逐漸改變習慣。但他沒有。他只想要放鬆，卻不願意承擔放鬆帶來的後果。他只想讓自己舒服，卻不在乎這些煙霧成了別人的負擔。

煙霧仍在樓梯間盤旋，鑽進門縫、空隙，悄無聲息地進入那些不曾選擇過這一切的人的生活裡。他或許永遠不會明白，真正的問題，不在寒風，不在菸味，而在他自己。

入！文龍＆鄒縱天

他正要再吸一口，忽然聽到樓梯間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文龍站在一旁，雙手抱胸，冷冷地看著他，眼裡沒有怒意，卻帶著某種無法忽視的重量。鄒縱天則靠在樓梯扶手上，嘴角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兄弟，」鄒縱天的聲音帶著一絲懶散，「你知道你現在的問題在哪嗎？」

男人皺了皺眉頭，沒說話，煙在指尖燃燒，灰燼快要掉落。

「你以為這裡是最好的選擇，對吧？」文龍開口，聲音平靜，卻像刀子般切進人的腦袋裡。「不想讓家裡變臭，不想在窗邊被風嗆，不想去頂樓被人找麻煩，所以你選了這裡。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選擇，讓多少人替你承擔了代價？」

男人瞇起眼睛，手指輕輕彈了彈菸灰，「樓梯間不是公共空間嗎？我站這裡，又沒妨礙別人。」

「哦？」鄒縱天笑了，「公共空間？那你覺得，公共空間是用來讓你排放毒氣的嗎？你抽你的菸，別人得吸你的煙霧，這叫沒妨礙？要不然，換個方式試試？」

「什麼方式？」

鄒縱天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透明的塑膠袋，在手裡晃了晃，「來，這裡頭裝滿空氣。你試試對著它抽一根菸，然後把它綁起來，拿回家，關起門窗慢慢享受。這樣別人不會受影響，你自己也能抽個痛快，完美，對吧？」

男人愣住，臉色有些難看，「你們是在搞我吧？」

「沒有，我們只是提醒你一件事——如果你連自己吸回去都受不了，為什麼別人就該替你承擔？」文龍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記重拳打在男人的心上。

男人沉默了。煙還在燃燒，指尖的餘燼忽明忽暗。他的確不願讓自己的家充滿菸味，但他卻讓這些煙跑進別人的空氣裡。他一直覺得，這只是自己的選擇，可他從沒想過，這選擇其實一直是別人在承受。

「行了。」鄒縱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隨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公共空間不是你拿來丟垃圾的地方，也不是你拿來丟二手菸的地方。要抽就自己想辦法解決，別拿別人的空氣當你的垃圾桶。」

男人低頭看著指尖的菸，終於，無聲地把它按熄在煙灰缸裡。

文龍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轉身離開。鄒縱天則聳了聳肩，彈了彈衣角上的灰塵，笑著跟上。

樓梯間安靜下來，空氣裡依舊殘留著一點點煙味，但至少，煙霧已經開始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