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女人夢》整個故事圍繞在「改變」:原為墨西哥最大毒梟集團頭目的馬尼塔斯,想用一場狸貓換太子瞞天過海,換的不是別人是他自己——以一張「新皮」撥亂反正,校正上帝在他身上開的玩笑,從男人的外殼變成女人的外殼。
替他執行一切秘密計劃的律師麗塔唱著:「改變身體改變社會,改變社會改變靈魂、改變一切。」可實際上改變了身體真能改變社會?社會依然是那個社會——你的身體屬於你所處的社會、所得的地位、所獲的資源。因此,馬尼塔斯才想著秘密執行這脫胎換骨的計畫,希冀為內心真實的自我再活一次。
這何嘗不是一種逃避呢?但不逃避又能如何,因為這世界就是這樣。
馬尼塔斯說自小就知道自己擁有兩種人格:真實的,以及如影隨形的野獸。他用野獸的皮活得太久了,野獸讓他幹了太多壞事了,他痛苦得每天都想自殺,折磨他的是無法真實活著的苦。不知是否還有喪盡天良的惡?
或許都有吧,所以當他以艾蜜莉亞的皮重新活過來後,成立了慈善機構,為所有苦尋消失的家人的人圓夢。他為「馬尼塔斯」所造的罪孽贖罪,可又何嘗不是種逃避?彌補就是種逃避,罪沒有被承認,只為慰藉內心的羞愧。
而靈魂也未被改變,應該是說無需改變——兩種人格形成一個主體。可長年佔據主導地位的「野獸主體」滋養著「男性意識」,致使後來的「艾蜜莉亞」掌握主權之時,也沒能擺脫原本的順性思維——終究沒能活出真實自我。
若從這點來看,他改變了身體,或許也在努力地改變社會,改變墨西哥地下社會犯罪網的猖狂,以及社會底層未被正視的需求。但這確實像一場夢,這顆販毒網路毒瘤和整個社會互利共生,難以根除,而他自己也曾是那顆毒瘤。
《璀璨女人夢》開場的歌舞不斷唱著潛藏在墨西哥社會的暴力和不公,野性又極具生命力的旋律振奮人心,讓人聯想到寶萊塢電影,皆以歌舞展現鮮明的文化風貌。可整體來說,這故事像是一場現實童話,因為寫實成份低,更多的是既成的戲劇設定,販毒集團、階級差距、貧富不均乃至墨西哥文化,在片中都只是穿針引線的媒介,被一筆帶過,很難真正體認歌曲裡所唱的暴力和不公。如同片名裡的「夢」,一切簡化,只看到馬尼塔斯夢想成真。
當然,故事聚焦關鍵重點不是犯罪問題,而是近年各大影展十分熱門的性別議題。以「墨西哥大毒梟」跨性成為女人這樣吸睛的設定為主軸,既扣合墨西哥社會現況,又增添極大戲劇張力。然而,扮演「艾蜜莉亞」的跨性別演員Karla Sofia Gascon,因過去在社群媒體上的種族歧視、宗教歧視等言論,讓這部電影蒙上了一層陰影,原獲得第97屆奧斯卡13項提名,為史上獲得最多提名的非英語電影,得獎呼聲極高,最終因種種爭議風向逆轉,僅Zoe Saldaña拿下最佳女配角以及最佳原創歌曲。
撇除各種爭議,《璀璨女人夢》華麗絢爛的場面和故事張力是引人入勝的,導演賈克歐迪亞結合黑幫片、歌舞片、犯罪片等迥異元素呈現非主流群體,大膽而新鮮,和《艾諾拉》的浪漫寫實,與《懼裂》的身體恐懼,是截然不同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