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再想念秋天了。
地球像鐵架上翻轉燒烤的香腸,淡薄的圓月早已
跳出在東海之上,太陽雖已隱遁西山,餘暉仍耀武揚威,使得月娘含蓄,猶抱琵琶半遮面。
若在童少,此刻正該是拉開夜戲序幕之初,捉迷藏、殺手刀或追著螢火蟲,或到沙灘摸沙
馬,然後洗下赤足上的泥塵,把椅條或草蓆搬到大埕上,躺著仰望萬花筒般的星河,
興奮尖叫著剎那一閃而逝的落屎星(流星),伴著蟲蛙唧鳴,也不怕凍露水便一覺舒爽。
而最怕的是過冬,冷的唇指凍傷,又特別會餓,除了過年,還真是處在饑寒交迫中,
但對季節好像沒有特別的愛憎,還小,所以不會有分別。
彼時喜吃瘦肉不敢吃肥的,蔥薑蒜辣敬謝不敏,而今恰都相反了,也漸漸迷戀秋冬之迷
離蕭颯之荒,如素顏相對,洗盡鉛華回歸本色的驀然回首百看不厭。
夏天卻是在青少時期讓我傲視洋流遨游的輝煌歲月,而今,海,恐只能於堤上緬懷,
曾是村中共認的蛟龍,也曾以命相搏過,於今已無啥可戰,卻想再游一回,
如海之子於洋水中反璞歸真。

夏夜的風無絲毫的動靜,或許已被前後左右的樓
房阻隔,只有水泥地上蒸散騰升的熱氣像文火細
燉小腿肚,還有蚊子冷不防的趁火打劫,叫我手
舞足蹈左右雙打,只能換來皮肉之癢及燥煩的何
以靜夜逍遙?既是生人迴避且龜縮斗室,卻恰似
蒸籠中的肉包,電風扇老驥伏櫪賣老命的老漢推
車般大喘噓噓呼呼的士為知己死而不悔無憾的保
存風骨典範,此季每夜我只能靠它,
它於我是有情有義有恩的,江山縱然代有才人出,如千江萬水只取一瓢飲而甘之如飴。
打開紗窗望夜色,除了幾戶零散的白光熾照,皆是沉黑圍城,當目視暗色,
也就不覺得那麼熱了。
在窗下擺一盆綠吧,不須全日照之株,養著、守著、伴著、看著比人更覺有情。
種花千百株,朵朵如煙火;
自性田土栽,也是無一朵。
不種不栽,笑看煙花向天去,有田有土種性空。
201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