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c#容第一人稱#be
1
那個夏天格外漫長,炎熱的天氣讓腦海中的思緒都染上了一層煙燻的焦糖色。但焦糖究竟是苦是甜,我卻總是說不清。也許想著她的時候很甜,想著自己的時候很苦,也許是顛倒過來的。也可能我們之間的苦早就不得而盡,而甘也無門而來。
2
她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
火車月台上熙來攘往,填滿了這個印刻著分離的場所,讓每塊地磚都黏上了許多送別者的影子,使人走在上面都有些寸步難行。我找了個位置坐下,琢磨著她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才會到,卻也不敢把手機滑開。聊天紀錄從很早以前就不再更新,最後一則訊息只是討要所有物的問句,但我卻無法將腦海中滿滿的想念丟還給她。
一套我為她打理的西裝,一些分不清歸屬的衣物,成為我和她最後一次見面的理由,而這些理由都不是想念。
目光移置眼前來往的腳步,有點羨慕起那些擁有終點的人。他們的手上有車票,車票上寫著自己要去的地方,那個地方也許有他們的愛人,有他們的家人,或他們的夢想,但我只能坐在這裡,想著自己大概再也找不到一個能夠回去的地方。
「你來早了吧。」
我聞聲抬頭。
「不知道你車子的班次,就自己估摸著早點到了。」
「嗯。」
「你要的東西。」我伸出手將袋子轉交,沒有多餘的觸碰,就連眼神也是。
「謝謝。」
沒辦法確定是什麼東西阻隔了我們之間的對話,但那東西很早就在了。就像她現在並不真的在看我,而是盯著我胸前的那條項鍊,一條我沒有在她面前戴過的項鍊。
「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沒辦法意識到這可能會是我們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面,因為無話可說,而讓人只想顧著逃離。
「那個……。」
「嗯?」
「多吃點吧,看著好像瘦了。」她看著我的臉頰肉說道。
「沒有吧,應該是長肉了才對,哈哈。」
突如其來的關心讓人無法招架,就像那些熟悉的觸碰跟眼神,扯的我的眼角發疼。
「我朋友等下會來,你就先回去吧。」她看著我說道,而我覺得她只是為了讓我離開才撒了個小謊。
「那我走啦。」
「容!」
「嗯?」我聞聲回頭。
「要過得好好的。」她從我背後小聲地喊道
怎樣才算過得好呢?
我不知道,只是向後揮了揮手,腳步卻再也沒有停下。
3
夏天無聲無息地在秋風中消散,我也迎來了一個忙碌的新學期。
大學畢業後有幸到從前就讀的高中任職。不僅環境熟悉,更重要的是有一群從以前就和自己關係很好的老師,高中畢業後也時常保持著連絡,這讓成為教師後的我像是回到自己老家般的倍感親切。
當然,那些都是表面上的原因,只有朴初瓏知道為什麼我拚了命也要考上這間學校的教職。
青春的烙印像是標誌犯罪的紋身一樣刻在心上,明明回想起來總是癢得發疼,卻還是老愛隔三岔五地去撓,以為有了這個動作就能抓到些什麼,換來的卻只是更多的血痕。
在這之前,朴初瓏沒少勸過我,回到充滿過往的所在根本就是本末倒置,誰都曉得必須抽離才能痊癒的道理,我又何嘗不知?但我在想,也許我根本打從心底的不想痊癒。如果能在這曾經被幸福填滿的地方受罪,總有一天,她回來的時候,看見的會不會就是一個滿是傷痕的我呢?
這樣的話,跟她討一個擁抱這種事情,也就顯得不為過了吧。
新的學期確實忙碌,新接手的班級正是學校裡惡名昭彰的放牛班,擺明了就是沒有老師想接才推到新任教師的手裡。
心累的時候特別多。
但又如何呢?
同事基本還不熟,不想在他們心裏建立一個整天抱怨的形象。初瓏嗎?也正在為了考研焦頭爛額。偌大的城市裡,竟然只剩下腦袋裡那點殘留下來的影子還守在身邊,看著眼前學生滿江紅的考卷,卻覺得自己的人生被判了個零。
學生離開後的黃昏浮出了些得來不易的寧靜,我漫步到教學樓中間的露臺,坐下的時候慎重地像執行一場儀式,然後我開始等,像是她從前老愛坐在這邊晃著腳吃冰一樣,等著我學生會活動結束後一起走路回家。
而現在,我只是單純地等著人群經過腳下的穿堂,等對面教室的燈光一個一個熄滅。夕陽已經西下,但我只能不知道時間地等,就這樣吧,總會等到一個像是她的身影。
4
在學生會的大力抗議下,不合時宜的集合朝會即將被廢除,司令台上的講台也跟著失去了作用。我決定在工人準備來將它拆除的那天,給自己放一天假。
很多時候,雙眼以外的目光總是停留在那個講台上,一個有著兔子大眼睛,又常常冒冒失失地自己。
作為學生會長,時常要在朝會上說幾句話。
高二開學的第一天,理應在全校同學面前建立良好形象的我,卻因為嚴重的水星逆行而在下台的時候重重地跌了一個六親不認。雖然平常就是個神經大條的主,發生一些小意外時傻笑兩下倒也不覺尷尬,但這情況卻已經超出我的理解範圍。台下的嘻鬧聲越來越大,對當時的我來說,這大概便已經是末日。
「同學們,沒有什麼好笑的。」
這是我這輩子聽到她說的第一句話。
低沉的聲線,完美的側顏,一頭淺色棕髮襯托出膚色的白皙,微微皺著的眉頭似乎擠出了些不悅, 但她的眼神卻是溫暖的,像是春日午後的陽光,在有些料峭的春寒中仍能感受到的那種溫暖。
明明在這個世界裡,舉目皆是苟且偷生的小惡,所及皆為明目張膽的欺辱,明明路上急著傷害他人的面孔比比皆是,她卻似乎義無反顧的堅持著她的溫柔,只為給予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好想認識她,好想理解她,好想問問她,那個溫暖的地方,能不能容下像我這樣的人呢?
5
「文星伊,二年十班的,因為是轉學生所以你才不認識吧。」
朴初瓏身為學生會的公關長aka全校八卦中心,這點小資訊對她來講不難找到。況且,文星伊那一身少年氣的模樣早就已經迷倒一票春心無處安放的少女們,消息不需要順風也能從對面飄到這棟樓裡來。
「這樣啊,那我可得去跟她說一聲謝謝了。」
「你怎麼不謝謝我幫你挖到這麼寶貴的資訊阿?」
「等等想吃什麼冰棒自己挑吧。」
「嘻嘻,果然屋裡會長人最好了。」
到她教室的時候,文星伊正在和周圍的同學講話,背微微地靠著牆,雙手自然的交疊著,笑容軟軟的,和那天在司令台上的樣子判若兩人。她看到我的時候好像有些意外,大概是沒想到冒冒失失學生會長竟然專程跑來找她。
「你好。找我什麼事嗎?」
「那個,不好意思。謝謝你那天幫我說話,這個給你。」我把手中的飲料塞到她手裡,笨拙的像是想要掩飾些什麼。
「不用那麼客氣。」
「收下吧,要不是你,我那天是真的很想就地轉學。」
文星伊頓了一下,將手中的飲料蓋擰開遞給我。
「以後別再那麼不小心了,也不一定身邊都能遇到我這種好人呢。」
飲料一不小心順手接過就喝了,吞下去才發現那明明是自己送人家的。
「給你喝吧,我不太喝這種口味,太膩了。」
「那你喜歡喝什麼?」
「可樂吧,特別喜歡。」
6
要喜歡上文星伊並不難,在走廊上隨便抓三個人來問都會有一個回答喜歡文星伊。所以當我發現我也成為其中一員時,甚至有了一種屈服於大眾審美的受挫感,彷彿喜歡上她只是為了追上流行似的。
但我知道,或我盲目地相信,我與他們是不一樣的。在一個還不會急切地想要分辨喜歡與愛的年紀,我只是無畏地把所有的熱情投注在一棵必須求上五百年的才會開花的樹。然後啊,當這一切的原動力被寫上了大大的「喜歡」兩個字後,便成為了我心中的神壇上,那一尊小小的神。
關於製造各種巧遇的機會,瞎編一些見面理由的這種事情,似乎都因為主角是文星伊而變的駕輕就熟。有時是買一送一的星巴克,有時是吃不完的早餐,多出來的電影票和沒人能陪我去的展覽像是從天而降一樣的隨著我的出現而全掉進文星伊的生活裡。
她從頭到尾不曾給過任何的拒絕。就這樣任由教室外駐足的身影一天又一天的重疊,讓向陽的地方隨意地沾染上越加濃烈的春意,讓背光的地方印滿曖昧的剪影。
有關學生會長金容仙對文星伊特別偏愛的傳言開始隨著目擊者的增多而甚囂塵上。
理性的人猜測大概是因為學期初的那場英雄救美,感性的人心裡已經為我倆碼了萬字長文,而八卦的人呢,繪聲繪影地把英雄救美加上萬字長文加油添醋地昭告了天下。等到此一傳言虛虛實實的漂到朴初瓏那裡時,早就不是原本的我跟她印象中的文星伊了。對此我並不以為然,要說就讓他們說吧,畢竟事實上,誰又不想知道文星伊對我的感覺究竟是甚麼?
放任著我在身邊鬧騰這麼久也沒見討厭或生氣過,總是笑笑地說好巧。就連毫無理由的要她到學生會幫忙也從未拒絕,彷彿被下了咒一般毫無怨言。但我總覺得,那是文星伊給她自己下的咒才對,一個無法拒絕任何人的咒語。
不是沒有看過她笑著幫身邊同學提起書包的樣子;在福利社時買超過自己分量的飲料;下雨天共撐的傘中,也不是只有我的身影。好像那些緊緊抓著不放的信仰,到頭來都只是無法拒絕的縱容而已。
這些縱容叫喜歡嗎?
像自己喜歡她一樣的喜歡嗎?
7
難得的週五晚上不用加班,回到家後把便利商店買回來的晚餐拿去微波爐加熱,手上的可樂只喝一口便覺太甜,但倒掉卻又稍嫌浪費,於是就放在桌上盯著它發呆。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就買了,也許是距離上次的嘗試已經太久,以至於連口感都跟著無法記起。
沒了飲料的晚餐比想像中的空虛,開著的電視報導著今夏再次破紀錄的高溫,但眼前那可樂流汗的樣子,倒才讓我真相信了幾分周遭的炎熱。
簡單的吃完飯後,稍微收拾了一下餐桌,撇了眼電磁爐上放著的幾罐威士忌和紅酒,三五成群的朝著我叫,彷彿不倒個幾杯出來他們就要叫個沒完似的,我自然恭敬不如從命。
當然一切純屬想像,我雖然失戀,但也不至於到出現幻覺的程度,只是偶爾想起文星伊在這裡下廚的樣子,會不小心冒出幸福的的錯覺而已。
至於錯覺又來自何處?也許是眼前已經半乾的玻璃杯,也許是腦海裡揮之不去的星星在作祟。
腦海裡的星星第一次出現是在高二的夏天,某個留在學校讀書的夜晚。兩人傳了會訊息便一同以上廁所之名翹掉了晚自習。手上拎著放學時偷渡來的啤酒爬上司令台的屋頂。
我的雙眼很快就染上了迷茫,文星伊看著我一口接著一口,自己卻沒怎麼碰。我瞇著眼睛笑她幹嘛老盯著我看,鐵定是沒看過美女才這樣的。
「金容仙,你知道,認真的人是很可愛的吧。」
「嗯?」
「總之,你是個認真的人。」
我嘗試深吸口氣,希望平穩紊亂的心跳卻無果,也許也是時候孤注一擲了吧。
「如果我要你跟我交往,你會答應嗎?」即使已經有些酒精在作祟,即使半躺在文星伊的懷裡像是呼吸一樣自然,我還是投機取巧的拿掉了該有的字眼,不敢確定她的喜歡,只貪圖能夠擁有確切的答案。
文星伊把我手中的啤酒拿去,自己喝了一口。
「如果可以的話,能夠告訴我為什麼嗎?」
「因為……你的眼神。」
「眼神?」
「嗯。你的眼神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這你也看的出來?」文星伊覺得有些好笑,為了驗證自己擁有溫暖的眼神遂配合的眨了眨眼。
「我就是看的出來啦。」我對於自己的答案被嘲笑感到有些面紅。
「那你看的出來我現在想要幹嘛嗎?」她笑著問道。
「幹嘛?」
司令台雖然不高,但為了美觀設計而在屋頂四周圍了一圈五十公分高左右的落差,如果在正中間的位置,只要平躺便能落在下面人的視線盲區,但文星伊此時卻撐起了身子,一個不注意的話隨時有可能被經過操場的教官發現。我有些緊張地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躺好,她卻藉此順勢低下了頭。
在由所有的最初所砌成的那天夜裡,我的視線裡有著滿天的星星,而一切的給予和索取從此都被刻上了彼此姓名,再也無從逃離。
「金容仙,你給了我那麼多的喜歡,我該拿什麼才有辦法跟你換呢?」
「只要你也喜歡我就夠了。」
所有事物的發生都是有前因後果的,星伊曾經這樣告訴我。所以她經常問為什麼,她經常需要一個理由,但我卻無從告訴她我的喜歡究竟來自何方,這常常使她感到焦慮。
需要理由的就不是喜歡了吧,我這樣告訴她。她窩在我的懷裡稍微點點頭,我悄悄的閉上眼睛,希望能聽見她的心跳,然後刻意調整自己的呼吸,希望讓我的心跳能夠跟上她的頻率。
司令台的屋頂成為我們時常窩居的角落,而底下的講台是我第一次看見她的地方。這對十七歲的我來說已經能夠算是命中注定的等級了。文星伊笑我自作多情,而我卻也從未問過她出現在那裏的原因,把它定義成緣分,才符合我浪漫的性格。
「你應該曾經覺得我是個中央空調吧?」
「才沒有……。」我有些心虛的回答,真要說的話我也沒有覺得星伊是中央空調阿,只是懷疑她怎麼對大家都挺好的就是了……?
「我只是以為一定要拿東西出來換,才會有人喜歡我。所以我不停的典當自己,而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人來將我贖回。那個人就是你,容。我沒有用東西跟你換你的喜歡,你卻像太陽一樣照亮了我,我很擔心沒有理由的喜歡,有一天也會沒有理由的消失。你能理解嗎?」
「星伊阿,你知道你這樣講會讓我有種不被信任的感覺嗎?」我有些苦笑著回答。但心裡更多的卻是心疼,原來那些我以為的溫柔,背後卻是滿滿的乞求。
「對不起。」她的樣子看起來像隻受傷的小貓,我沒有辦法不給她一個吻,彷彿只有一個深深的吻,才能夠帶走她心裡所有的不安。
「我的心意是不會變的,所以別擔心。」我這樣告訴她,因為我也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8
在那些從夢中脫離的失重,到睜開眼睛,看見身旁空無一人的早晨,我會任由自己躺在床上流淚,沒有起身的理由,卻也沒有繼續回到夢裡的勇氣,因為舉目所及全是她的身影,有的甚至有些清晰的刺痛了。最後只好把問題怪給過大的雙人床,然後在待購清單新增第二十一次單人床這個選項。
在身旁的枕頭空下之前,這裡曾經是個熱鬧的地方。高中畢業之後兩人獨自離開家鄉念書,以彼此有個照應為由,一同搬進了這個家,成對的洗漱用品和餐具也跟著我們一起定居了下來。
星伊喜歡經營一點儀式感,例如床頭增加情調的香氛和蠟燭,或每個星期必須要有的電影之夜,只要有空便帶著我上山下海,老早就拿到手的汽車駕照讓我們的足跡遍布這個城市,有時我甚至覺得她把日子過得有些用力了,但在外人看來卻是個人人稱羨的樣子。
隨著大學生活進入正軌,越來越多的社交活動接踵而至,不同於高中時期的禁錮,可以自行掌握的大把時間如雪花紛飛,貶了值的自由被隨意地揮霍在深夜的酒吧和KTV包廂裡,和偶一為之的課業漸漸佔去了我大部分的空白,唯獨愛情,夾縫生存般地卡在那些所剩無幾的溫存中。
比起我,星伊的生活平淡且自律。下課後就去圖書館,晚上就算出門也是為了接我回家,而我時常以醉得不省人事的姿態出現在她面前。我的星伊阿,一定會待在我身邊的文星伊,讓人放心的像隻看家的忠犬,我向朋友如是說道。
「我好像不能再更愛她了。」
「留著去跟她說阿,別在我面前跟你女朋友表白行不?」
大學朋友都知道我們的關係,也許是出自於我的自信和驕傲,關於擁有一個人人稱羨的女朋友這件事。星伊對此並沒有太多的怨言,只是在一些夜晚中,我能感受到她超越以往的索取,以及那些畫領地般地於顯眼之處刻上的印記,而我全當這只是一些新穎的情趣。
時間不慍不火的前進,在一同分擔租金的小套房中,日子被拋擲在角落裡堆積,沒有人去拾起來細數,我們又錯過了幾個夏秋。
而我竟以為這就是愛了。
9
我應該早點察覺的,在一切無法挽回之前。遲來的領悟入侵時的姿態又兇又猛,例如我終於回想起文星伊一貫的沉默。
朋友告訴我看見她和別的女孩子走得親近時,我心裡由衷地覺得好笑,甚至很勉強地在朋友面前,對這樣的傳聞為什麼會出現,硬是擠了些事不關己的好奇。我的星伊還是那個星伊,在夜晚相擁而眠時看見的依舊是她有些淡然的臉龐,而關於是否該開點玩笑來泯滅我的好奇,早在還未細思之時便溶進了漸濃的睡意中。
我喜歡的她沒有變化,我喜歡她沒有變化的樣子。在那些她告訴我是去圖書館的時間,我並不會懷疑她去了別的地方,見了別的女孩,吻了別的不屬於我的肌膚。那些無謂的猜忌和懷疑,那些世俗的分手原因,早就被我自命清高地屏除在看向愛人的目光之外。
終於從床上離開後簡單地吃了點早餐,其餘時間都被我拿來挑選穿搭,且非常難得地畫了全妝。化妝台上的鏡子前,擺了一個小小的紅絲絨盒子,裡面還躺著我再未說出口的誓言,偶爾在一些重要的場合我會將它戴上,例如今天。
前陣子初瓏告訴我司令台要拆除的消息早早就在校友會的SNS上公告了,甚至引起了些小小的騷動。
「只是在網路上留留言而已,不會真的有人在拆除那天跑去看吧。」我笑著說。「又不是什麼有意義的建築物。」
初瓏一臉不置可否的看著我。「金容仙阿,你們在上面幹了些什麼我都知道好嗎,每次喝醉的時候嘴裡嚷嚷的全是那些破事,聽到都會背了。」
「所以呢?」
「所以你就去看看吧。」
「我幹嘛請假還回學校阿,不是很奇怪嗎?」
「我只是不希望你偷偷給自己留後路阿,好像沒親眼看到就不用去相信一樣。」
「再說吧。」
親不親眼看到似乎並不是問題的核心,畢竟我從未見過文星伊後來告訴我的那個女孩,但我卻相信那個女孩是真的喜歡她,就像我曾經相信自己愛她一樣。如今看來或許也僅是那年輕又躁動的心啊,有著太多的眷戀,而我們便目中無人又隨意的將之定義為愛情罷了。
在文星伊拖著行李箱準備離開的那個下午,豔陽的籠罩讓腦海中只剩下一些胡亂的思緒蒸騰,所以我一度以為她轉身的背影只是錯覺。
離開的人有千百個理由,她認為她再也沒有東西可以拿來交換屬於我們的愛情,她甚至懷疑我們之間的一切,都只是某種互利共生的關係而已。
「你只不過是喜歡擁有我的感覺罷了,而我卻曾經以為你能夠成為我的太陽。」她離開的時候說的話都帶著哭腔,這是我最沒有辦法應付的事情。
「說真的,你有愛過我嗎?」
我沒辦法回答,只是當下覺得隨意說出口的愛只會立刻變得虛假,卻沒意識到它的真實本就無從定義。
「我們分手吧。」
「我真的好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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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台的屋頂是最先拆除的部分,我到場的時候那裡已經是個不再能夠遮風避雨的地方。同事問我怎麼請假還如此盛裝地跑到學校,我告訴他只是要參加一場重要的典禮。愛情的最後,無可避免的需要靠一場典禮來證明,若圓滿必須如此,則破碎亦然。而我心中關於愛情的信仰,早在司令台碎裂前便已崩塌,揚起的塵埃直至今日仍未落定。
也算夠盛大了,一棟建築物甚至為此消失,我自嘲地想著。
頭上太陽依舊高照,然而即使是像它一樣義無反顧的溫暖,卻也換不回等價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