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陽西山雲頂探,一曲虹彩海角看;
清風步後徐徐送,水耀粼波漁客弄。
歸去來兮輕如燕,江湖難繫孤舟念;淨身更衣入夜幕,孺慕醉想沾紅露。
九九重陽一過,便是我底秋夢伊始,
陽光便也開始遲到早退的晚起早落,
也得順應天時的調適心境。
也許不必庸人自擾,多年來它早已自動的可調撥,像什麼季節該開什麼花般的,
只是季節性的憂鬱,雖漸已淡然,卻仍常不期而遇。
偶有興緻一起,逃離辦公室一個小時也好,當人們在正經的軌道中運轉時,
我便想早一步的偏離一下,走入不一樣時序的路途,
也許,一樣的要等火車叮噹叮噹的過平交道,要等龜速的汽車霸道,
要等自私缺德的車主佔據要道路口買東西,有時難免厭煩的出口成髒。
是了!那真的是所愛所親的土地與人物,因為介意,所以才希冀能更好些。
釣客稀落,橋頭江畔香腸伯的煙燻香味,早在百公尺間便從菅芒草叢中散溢,
迎面撲鼻而來。
這兒是我那些兄弟們在幹完工地粗活下班後的補給站,幾罐啤酒或者醇紅的維士比,
脆口賽血殷紅的檳榔,便可天南地北的畫山畫水畫虎畫蘭的口沫橫飛,
身上的衣服髮間也許還沾著水泥油漆呢!
這曾是年輕時留連過的場景,是男人身在紅塵的樂土,沒有天黑就得回家的羈絆。
而我早已切斷這條臍帶,從不得不孤獨,習於孤獨,喜於孤獨至不覺孤獨,
如心遠地自偏,悠然見南山,此中有真意,何須有辯言。
秋陽夕照之美在於霪雨後,像沐浴後風乾了千絲萬縷,滌去汗垢的通體舒暢,
或病軀初癒的平和,或了結心事掛慮的如意,或悟了法理身心透澈的空靈。
我呀!沉沁冥想於其中的真身,如雲似虹,如山似海,
如風似水的以人體承飲皇天后土熬蘊之甘露,垂憐天下。
我耐心於寂寞中枯候,該凋零的枯萎已然落下。
雨後春筍爭先恐後捨我其誰頭角崢嶸的從枝椏間紛紛芽生嫩長,
擴展成另一番新葉初成景象,如舊雨新知歡迎光臨般的盛況。
何必等與待?就是輪迴而已。
萬般皆有歸零時,從零再開始又有無限的可能。
能把握的只有當下,而當下卻又是瞬息萬變而短促,
生命因而如此偉大又卑微。
拿起剪刀,端詳楓樹小桃花薔薇布袋蓮...裁下黯然失色的枝體,
像個美容造型師,去蕪存菁修整出秀麗娉婷的儀態,可悅己,也能愉人。
風雨蹂躪半個月後,欣欣向榮的開疆闢土,果然,柔弱處必有其堅韌的性格。
我仍保留足不出戶的隱士之姿,
我厭紅燈、車子廢氣、途經之垃圾、面無表情的行人...除非,缺糧了。
剩飯煮成兩碗粥,一碟醬土豆配成早餐,不消多時腹中已蕩然無存些許真材實料。
午時飢腸轆轆如孤狼巡獵都市叢林,奢侈的一套烤雞腿便當,
狼吞虎嚥再次覺得能吃口飯的滿足與幸福。
我前腳碾過金陽碎影飄逸,後腳濺起水華激射狂灑,
風火輪托起烈焰紅蓮,放蕩江海。
港嘴尾的沙洲,漫淹著一條條微細的溝渠,綴佈枯枝流木,
似衰頹的皺紋與老人斑,滄桑裡餘韻萬千。
我在橋頭左顧右盼南北來車伺機而行;
東方是海口,隱身的龜山島是雄踞廟門威武的石獅。
濁浪滔滔,烏雲密集,早已不見島不見舟,
只有急雨來來回回或猛或歇或緩或寂或長或短,
十足頑皮的調戲人間。
芭蕉葉上無愁雨,只是聽時人斷腸;
人世本無愁沾染,只有我在故我難。
當我從橋頭竄出,省道如似槍林彈雨中全身而退的凱旋路。
家在前方,在帝君廟西側青龍昂首的金爐旁,常是砲聲隆隆,
香麩似飛雪飄飄的引進異鄉信徒的頂禮膜拜。
全靜寂了!不再有凡間人言狗吠車聲電視...的異世界,
只有天籟,雨聲。
急時,撒豆成兵,氣勢磅礡,萬劍齊發,
震的牆壁都滲出白色的血汁。屋頂如砲轟彈擊,窗也顫慄的聞風作響,
一如策馬奔騰,氣吞萬里如虎。
然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我褪下一身征戰濕衣戎裝,
開啟一室明亮。
滌洗衫褲,沐浴輕裝,
前腳踏向霧霾瀰漫的水街,
後腳勾回熱騰騰的可裹我飢渴的酒食。
將相王侯,達官貴人也比不得我的殘局由我收拾的灑脫自在。
緩來,低低切切百般委婉的垂涎欲滴,
楚楚可憐灑下斷斷續續的清淚落玉盤。
或輕顰一笑於烏雲隙間回眸百媚綻放朵朵天女散花來。
然焉知為諂媚的欲擒故縱笑裡藏刀,
猛然風雲變色捲土重來,又淋的你像落湯雞乎?雨衣又得變身為戰袍。
雨幕中雖是清涼,獨來獨往纏捲著幽寂況味,孤魂野鬼不得香紙奉祀,
邊城荒域自求祭奠。
水天相連,撲朔迷離,幻裡疑似白素貞情欲揚起水漫金山寺,
還是樊梨花移山倒海拼博情關?
卸下戰甲,望穿迷離,庭仔腳厚重的矮凳,是我決策天下的龍椅。
眼鏡上的點滴,公路上傳來救護車急切的呼聲,滯緩飄升的菸影,青苔圍牆,
盆栽積水,腐爛的枯葉,已逝的黃昏,
在初夜灰暗中,我看到了一朵薔薇綻放粉紅的夢,就在雨中。
201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