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地上有隻蟑螂死屍。
打開冰箱,思索著該添什麼樣的菜?斟酌的是老小的口味,吃飯本是幸福的滋味,他已有午晚餐的備案,再出門吧!
它不見了,才一轉身的功夫,也許被松樹上的白頭翁叼去了,
一具屍體也是眾生可維生之食物,死亡原來也是功德。
這庭院的水泥地,鋪了已有三十幾年了吧!?
有著彎彎曲曲細細的裂痕,是地球的皺紋,
間隙中長著密密翠苔;他蹲下俯視,像是巨人橫跨一整片的叢林,
跨過高山流河,不過時間卻躲在雲端陰陰的笑。
這一季的冬雨落的有夠徹底,好像要人用鰓呼吸用鰭游走。
而學者也說,混沌之初,人的演化也是從海裡爬上來的。
他又不禁思念起了海,一直在夢境裡召喚著他。
同事們本約著要去給剛生完小孩的她賀喜,卻傳來她轉院,
隔幾天化驗結果出來竟是膽管癌,大夥都驚愕難過不已。
兩個幼兒,先生多麼寵愛她,家境也優渥,是大家眼中天之驕女。
某些平常與她不睦者也都悔疚不該昔日的意氣。
「花發多風雨,人生別離足」
他為她在觀音前祈福。
把人世放大審視,數十億的人,每日的生老病死難以計數,
既生,就如魚入了時間之鍋鼎隨其煎煮燉熬,無一豁免。
清晨即醒,醒在廚房後隔鄰阿伯陣陣的乾嘔聲中,快九十了吧!?
他是父親的換帖大仔,也是討海一生,與父親不同的是,他從未上過漁船,
只在大坑罟的沙埔上種種花生豆類,捕撈魚苗鰻苗烏魚苗,放拎仔(小件定置網),
而養活一家子。
養子養女(送做堆)夫婦在台北建置了事業,老人家都市住不慣,安於老舊的瓦厝、
老鄰人與帝君廟,自炊自理。近來行動已不便,兒媳也聘僱了外勞照護,
他也只能由看護推著輪椅,行於村路行於已不可及海的防波堤上。
他的瓦厝捱著新廟的金亭,亭上的龍,張牙舞爪鮮艷著七彩繽紛,在雨裡,
在金紙煙霧中,靈活靈現於渺渺茫茫中傲視生靈卑微。
記憶與生活習性是珍貴的難有替代模式,這本非關道德與理性科學的剖析,
而他也開始乖乖地初一十五款置素果奉敬觀音。
102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