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色的玫瑰,終究敵不過血染婚紗的顏色。」
「童話故事的結尾,總是以浪漫婚禮收場。」
「然而,收場之後呢?」
「沒有人在意落幕後的真相。當童話落幕,灰燼覆滿白紗,玫瑰枯萎——真正的故事,才正要開始。」
綠油油的草地,柔軟的米色地墊,溫度、濕度都是那麼的恰好,陽光溫暖地灑在男孩白皙的皮膚上。
「那幅畫簡直顛覆了我對色彩的認知!明天一定要讓妳一同體會!」尹來悅身穿華貴,坐在公園中央野餐顯得格格不入。 「我從沒見過這種顏色,它像是……活著的。」
出身名門貴族,卻有著一頭黑色及肩長髮,與精緻冷淡的五官相對的是熱情的眼神。閱覽無數名作,漸漸地染上藝術,迷上藝術,深愛藝術。
「.....爸爸,我也可以去嗎?」男孩躊躇著,纖細的手指擺弄著襯衫下擺。
在父母皆為藝術家的家庭下長大,男孩自然有著不一般的天賦與執著。
男孩偷偷瞥了一眼尹來悅,心底有種說不上來的悸動,像是一股沉睡已久的渴望被喚醒。
尹來悅的眼神閃過一道瘋狂,嘴角微微上揚。
感覺到父親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那道視線如冰冷的鎖鏈,讓他的呼吸變得僵硬,卻又無法抗拒地想獲得他的認可。
「....當然,我的兒子,這場盛宴沒有你就不完整了....」尹來悅抱起男孩,親吻男孩的額頭,畫面溫馨而美好。
母親露出溫柔的笑容,目光緊緊鎖住這一幕,彷彿世界的流動在這一刻靜止,彷彿要刻畫進靈魂。
為了讓妻兒更好地體會畫作,尹來悅特意清空了場地,只餘一家三口。
純白的女人,折斷的翅膀,神秘的符號,畫布上的白色彷彿泛著螢光,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色澤。破碎的翅膀像是仍帶著餘溫,彷彿曾經真實存在。
一旁還有蠟封的工具。母親指尖輕輕撫過蠟封確認完好,眼神透露著狂熱與不捨;對於藝術的瘋狂,對於牽絆的不捨,強烈的情感衝突展現著。
「就是這樣!老婆,就跟我們計畫的一樣……現在,只差最後一步了。」尹來悅的手指在妻兒的肩膀上輕輕收緊,嘴角的笑意幾乎壓抑不住,像是即將迎來世界上最完美的時刻。
男孩不明所以,盯著眼前半成的作品,胸口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擰緊,呼吸變得破碎而急促,耳邊隱約傳來細微的嗡鳴聲,像是有人在低語,卻又什麼都聽不清。
一種違和感漸漸升起,起初像是悸動,卻又逐漸演變成興奮,抑或是恐懼。他尚未得知。
回過神,男孩發現母親的衣裙與畫中女人的長袍仿佛融為一體,色彩與線條交錯,他無法分辨,究竟是母親被畫作吞噬,還是畫中的女人踏入了現實。
有什麼東西在腦中炸裂開來。
「不行!媽媽,不行!」男孩撲了過去,試圖抓住母親的手,卻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阻擋,像是陷入了溫暖而濃稠的空氣之中,無論怎麼掙扎,觸碰不到母親的衣角。
「....沒事的,寶貝....你正在見證奇蹟....」母親忍著灼燒的疼痛安慰著男孩,眼中帶著濃濃的不捨,但瘋狂卻更為強烈。
她感受到身體逐漸被吞噬,皮膚彷彿化為顏料,與畫布融合,這是痛苦的,卻也是幸福的。她終於成為了真正的藝術。
低語聲像是在血肉與畫布之間流竄,時而如嬰兒啼哭,時而如絕望的呢喃,直到最終凝聚成唯一的一句話——『你們就是藝術品。』
男孩眼淚直流,彷彿無法接受事實,但手卻漸漸收回,不再伸向母親。
母親欣慰地笑了,這才是他們的完美傑作。
蠟封逐漸將母親吞噬,她的身影與畫布交融,血紅色的符號浮現,如同烈焰灼燒般印刻在畫布上,最終只剩下那張帶著瘋狂的微笑。
「來,兒子,最後一滴由你來封上。」尹來悅特意留了最後一個角落給男孩,邀請他加入盛宴。
看男孩沒反應,尹來悅失望地搖頭,然而下一秒,男孩抬頭看向父親,嘴角緩緩勾起,眼淚混著笑意,像是理解了什麼,又像是終於找到歸屬。
母親最後的視線落在男孩身上,嘴唇微微開闔,彷彿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只留下滿意的笑容,被封印在畫布之中。
「媽媽是最棒的。」男孩親手封上最後一滴蠟,眼神瘋狂而沉迷。
在那之後,尹來悅將這幅畫命名為"死亡的救贖",並置於家中。
男孩天天對著這幅畫說話,偶爾,男孩彷彿能聽到有人在低語。他閉上眼,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寶貝……』他猛然睜開雙眼,畫布上一片寂靜。
凝視著畫中母親的微笑,男孩的嘴角也微微上揚,指尖停在蠟封上,沒有移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