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以音樂訴說真我：鋼琴家安東・哥琛貝爾格

音樂世家的自然啟蒙

安東・哥琛貝爾格出生於音樂世家，父親是小號演奏家，母親是知名鋼琴家齊柏絲坦（Lilya Zilberstein），哥哥丹尼爾同樣是鋼琴家。從四、五歲起，在母親的建議下，他開始接觸鋼琴，並由母親擔任他的第一位老師，「母親對我的影響是永恆且全面的，」安東回憶：「她帶我入門，而選擇走上演奏之路是我自己的決定。」

隨著年歲增長，他更能體會母親音樂中那份圓潤與自然的特質，這成為他演奏風格的重要基石。他表示，小時候母親在家準備新協奏曲時，他會演奏樂團聲部，以鋼琴模擬管弦樂與她合奏，「這讓我從另一個角度理解音樂，至今仍是我珍貴的回憶。」

除了母親，鋼琴大師瑪莎・阿格麗希（Martha Argerich）也是他生命中的重要人物，「我三歲就認識她了，」安東說，「她常來我家，和母親一起演奏。」多年後，他與這位被他暱稱為「Ma」的傳奇鋼琴家同台，感受到她無與倫比的舞台能量，這一切都成為他成長的養分。

疫情中的音樂避風港

2020年疫情爆發時，安東困在維也納，意外開啟一段特別的時光。他租了一架平台鋼琴在家，與同住大樓的小提琴家、大提琴家們組成小團體，每週二晚上在臥室舉辦音樂會，「我們準備奏鳴曲、獨奏曲和室內樂，」他說，「那段日子很鼓舞人心，音樂把我們凝聚在一起。」無法外出的日子裡，他們還一起下廚，音樂與生活交織成溫暖的記憶。這段經歷也讓他深刻體會到：「在艱難時期，音樂能撫慰人心，甚至比以往更重要。」

尋找屬於自己的聲音

對安東而言，成為鋼琴家的核心在於找到自信與真我，「我們花很多時間學習風格和技巧，但最終要回到自己，思考我想呈現什麼，」他表示，「不能試圖討好所有人，否則會失去音樂的本質。」他也坦言，找到個人風格並不容易，尤其在錄音氾濫的時代，如何避免模仿成為一大挑戰。他熱愛當代音樂，因為「錄音少，反而能從樂譜出發，創造屬於自己的詮釋。」

安東的演奏風格強調真誠與情感，他認為鋼琴應像歌唱般抒發，「透過觸鍵和踏板，我們能模仿歌手的呼吸，甚至其他樂器的聲音。」他常到音樂圖書館挖掘靈感，「鋼琴家不能只聽鋼琴錄音，我愛聽歌劇，從中尋找靈感，這是自信的來源。」

他的另一位恩師、法國鋼琴家艾馬爾（Pierre-Laurent Aimard），開啟了他對當代音樂的熱情。「他教我如何理解和演奏當代作品，並讓聽眾接受，」安東說，「同時也帶我系統地學習不同時期的風格，讓我更理解母親和阿格麗希的演奏。」

此外，安東也相當專注於鋼琴當代音樂演奏，他創立科隆新音樂合奏團ÉRMA，創團首演及邀請韓國當代作曲家陳銀淑（Unsuk Chin）合作，獲得極大好評，安東表示：「她的音樂充滿舞蹈性和活力，與當代息息相關。」

練琴：智慧與熱情的平衡

安東每天目標練習三到四小時，但旅行或疲憊時，他也懂得適時地放手，「休息很重要，」他說，「我曾經練到手臂受不了，現在我知道身體也需要喘息。」即使是練習，他也彈自己感興趣的曲子，「小時候我常翻樂譜庫，彈我想彈的，而不是老師指定的。」他強調，練習不是盲目重複，而是找出問題、針對性解決，「音樂能教我們音階，何必單練音階呢？」

影像與音樂的交會

除了鋼琴，安東對影像創作也充滿熱情。小時候，他與好友用攝影機拍攝短片；疫情期間，他參與音樂錄影的拍攝與剪輯。「我喜歡電影，」他說，「看過很多音樂表演影片，讓我知道什麼樣的剪輯能抓住呼吸的瞬間。」在維也納電影節，他一口氣看了五部藝術電影，顯示他對影像藝術的深厚興趣。

展望未來，安東規劃演奏拉赫曼尼諾夫和李蓋悌的作品，並鼓勵更年輕的音樂家，「對自己有信心，展現真實的詮釋。」對他而言，音樂是超越語言的表達，「它能傳遞情感和訊息，在台上無處可躲，但也因此真誠無比。」

從童年的音樂啟蒙，到疫情中的相互扶持，再到如今的舞台光芒，安東・哥琛貝爾格用鋼琴訴說他的故事。他期待台灣的樂迷走進音樂廳，與他共享這段旅程，「當我享受舞台時，那份專注力會感染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