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開始時,像一陣悄然逼近的風,帶著不安的氣息撲進心裡。那停車場的午後,陽光還在車窗上跳躍,James McAvoy 飾演的 Kevin 卻用一雙冷靜到近乎空洞的眼,將三個女孩拉進他的世界。我坐在螢幕前,手指不自覺攥緊,看著他戴著眼鏡、襯衫熨得一絲不苟,像個尋常路人,下一秒卻成了綁架者。那一刻,我聽見心裡有什麼裂開的聲音——他不是單純的惡人,而是個內心碎成 23 片的人。他的每一塊靈魂都像被時間拋棄的孩子,爭著在這具軀殼裡呼吸。McAvoy 的表演像一場靜默的狂舞,我看著他從 Dennis 的壓抑低語,切到 Hedwig 的童稚不安,再滑進 Patricia 那溫柔卻瘋狂的語調,每個身份都像一朵帶刺的花,綻放得讓人既驚豔又刺痛。
故事流進地下室,那昏黃的燈光像一層薄霧,籠罩在冰冷的牆上,讓人喘不過氣。三個女孩被困其中,Anya Taylor-Joy 飾演的 Casey 是最安靜的那一個。她的眼神像深潭,藏著不說的故事,比起同伴的哭喊,她更像一隻受過傷的鹿,靜靜觀察,等待時機。我後來才知道,她的沉默不是冷漠,而是從童年傷痕裡長出的盔甲——被叔叔虐待的過往,像影子跟著她,卻也教會她在絕境中存活。那場她脫下衣服,露出滿身傷疤的戲,我屏住呼吸,Kevin 的「野獸」停下腳步,低語她「純粹」。那一瞬,我眼眶熱了起來,這是什麼呢?是救贖的微光,還是破碎靈魂間的共振?我不知道,只覺得心裡有什麼被輕輕撫過,又悄悄裂開。
M. Night Shyamalan 用他的鏡頭,像在織一張無形的網。那狹窄的走廊,門鎖轉動的聲響,每一聲都像敲在心上,讓人無處可逃。他不靠血腥撩撥恐懼,而是用氣氛把你困住,讓你在 Kevin 的裂縫裡窺見人性幽微的光影。Betty Buckley 飾演的心理醫生 Fletcher 是片中一抹溫暖,她坐在 Kevin 對面,語氣輕柔得像在哄一個迷路的孩子。她說他的多重人格或許不是病,而是進化的痕跡,我聽著她的話,心裡浮起一陣疑惑——這些身份,這些裂縫,真的是瘋狂,還是某種求生的詩?我想起她提到「野獸」時的眼神,帶著信與不信,像在黑暗裡點了一盞小燈。
後來「野獸」真的出現,爬牆、擋子彈,像從現實跳進了神話。我坐在沙發上,有點愣住,甚至偷偷笑了下——這還是剛才那個壓抑的驚悚片嗎?Shyamalan 的誇張總是這樣,帶著點孩子氣的執拗。可當片尾咖啡店的燈光亮起,David Dunn 坐在那兒,我才明白,這一切是他拼圖的一部分。那一刻,我對「野獸」的出格寬容了許多,甚至覺得這怪誕裡藏著他的溫柔——他想說的,許是一個更大的故事,關於破碎如何重生。
《分裂》不是無瑕的玉,它對多重人格的演繹誇張得像一幅濃墨重彩的畫,有些地方讓人覺得不真實,甚至會想:現實的裂縫會不會被誤解得太過浪漫?但這片子還是攫住了我。Kevin 的心像一棟老宅,每扇窗後都住著不同的靈魂;Casey 的沉默則像一條河,表面平靜,底下卻藏著激流。McAvoy 的表演是這一切的根,他用眼神和聲音,把 23 個生命塞進一個身體,讓我忘了這是演戲。Shyamalan 則像個說書人,帶我走進這迷宮,看見人性最深的傷口。
我特別忘不了 Casey 逃出去的那一刻,陽光從窗戶透進來,落在她蒼白的臉上,像終於鬆開了一口氣。那光也照進 Kevin 的眼裡,他站在遠處,像個被遺忘的孩子。我看著這一幕,心裡有什麼被觸動了——那些裂縫,那些傷疤,是毀了我們,還是讓我們更靠近自己?我沒有答案,只覺得這部片像一陣低語,從裂縫裡傳來,溫柔又刺痛。它問我,也問你:當靈魂碎了一地,我們還能拼出什麼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