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如果是一加侖的接骨木莓酒,我會放一茶匙的砒霜、半茶匙的番木鱉鹼,然後再加上微量的氰化物。」——出自《Arsenic and Old Lace》
投毒,在幾個世紀中緩緩沉澱,像是紅酒陳釀在歷史的地窖中發酵,成為波吉亞家族的遺產以及義大利佛羅倫斯的秘密、成為流竄於袖口與銀針上的死亡氣息。你問我,什麼樣的死亡最為優雅?啊,親愛的,那必然要有安然的永眠、醉人的紅酒,還有天鵝絨的床榻——我會選擇滲入一氧化碳的臥室,低低垂落的床簾,如最為溫柔的天使悄無聲息地覆蓋一切生機;一杯極品的紅酒在口中啜飲,豐盈這如凝固的夢境,酒中的羅眠樂苦澀的像蜜般的詛咒,悄悄流入喉嚨。
而那不忠的伴侶呢?他會在睡夢中感到針刺般的輕柔觸感——琥珀膽鹼靜脈注射,宛如愛撫般流入血管。我將靠在他耳邊輕聲詰問,每一個問題都像冰刀割開皮膚般銳利:「那個人是誰?」、「你愛過我嗎?」
他的眼睛漸漸失去焦距,嘴唇顫抖著渴求氧氣,我將開始人工呼吸,將那腐爛的秘密從他的胸腔中抽離,像解開塵封的罪愆。我想,在死亡逼近的瞬間人應該會最誠實吧。
這是門藝術!親愛的,不該如此單調乏味,這不是粗暴的刀劍或廉價的槍聲,而是儀式!是玫瑰花瓣在白瓷地板上徐徐墜落、是血花在大理石中滲透開來、是優雅的終焉,如同人生與情趣,應當充滿儀式感,像對待一件藝術品。
毀滅天使/毒傘肽與酗酒
清晨的天空如藍絲絨鋪展,昨夜的雨水在葉片上凝結成水晶。八點整,太陽如金屬光澤般劃破薄霧,我的朋友心血來潮提議去吃早午餐,卻來得太早,店家尚未開門。等候間,我瞥見小草坪上初生的白色傘菌,純潔的菌柄筆直地立著,如童貞的脖頸、菌傘未開微微隆起,如尚未展翅的天使潔白而無辜。
毀滅天使
那優雅至極的死亡舞者,懷抱著毒傘肽,將死亡偽裝成神聖的恩典。起初只是不經意的腹瀉和嘔吐,甚至會讓人誤以為是粗心吃壞了肚子。然而24至48小時的假性痊癒,如神的恩寵在罪人身上短暫綻放,隨之而來的,是肝腎衰竭,崩解與腐敗,像雕像龜裂粉碎,毫無挽回的餘地。當今的醫學仍無法對抗這份無形的詛咒,像是人類無法承受神明的恩澤。
啊,美麗的早晨,美麗的毀滅天使。
我想像自己是那位起了大早為丈夫準備早餐的妻子,昨日他又酒醉而歸,在客廳砸碎了我最喜愛的花瓶,聲音如狼嚎般劃破夜空。隔壁鄰居忍無可忍,叫了警察上門關心。
「不好意思,他喝多了,我們會注意一點的。」凌晨兩點,我只能笑著這麼說。
今天,我會沖一壺濃烈的熱美式,麥色的咖啡液如濃稠的黑泥緩緩滴落,丹麥吐司輕脆裹著奶油的鹹香;歐姆蛋在煎鍋中舒展如陽光般金黃;里肌肉排散發出濃郁的香氣;而那清爽的沙拉——啊,我居然忘了冰箱裡的白洋菇。沒關係,後院的小草坪裡,那些初生的天使正悄悄冒頭,像等待召喚的純潔信徒。
我將它們切成薄片,擺在沙拉頂端,最後淋上他最愛的蜂蜜芥末醬,覆蓋那若隱若現的死亡痕跡,我微笑著端上餐盤,輕輕拍去圍裙上的麵粉殘屑。
窗外,陽光在玻璃上灑落。或許,再多忍受他一陣子,我就會有個安靜的人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