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了一根香,霧氣靄靄,據說點燃之後會看見自己的三聖火焰。我一手翻著說明書,低聲碎念這段迷霧般的台詞
「請求我的三聖火焰降真顯靈,為我打開智慧的大門,轉識為智,大圓鏡智。」隔壁妹妹問我:「你是要開天眼?還是要求工作?」我沒回答。因為我也不確定。
這香聞起來有森林深處的霧氣,也有點像樓下麵店的紅油抄手。我已經三個多月沒案子了,抽三張牌說近期適合沉潛,是自我轉換的好時機。但人生在世,右有妹妹,左有帳單,雖然我妹是來當房租的分母,但我不說。
於是思索片刻便回:「可以看看我們家有沒有靈,就算是租屋還是要把環境風水弄好一點,搞不好有地基主沒有拜到。」
妹妹一邊翹腳滑手機,稍微皺了下鼻子:「為甚麼不去廟裡拜拜?」
我一時語塞,工程師的腦子總是容易照亮我智商的死角。
「噓,別吵,香點完過五分鐘以後,我就會看見自己的三昧真火了,廟裡人這麼多,我還是靠自己比較實在。」
我盤腿坐在 IKEA 免洗木椅上,眼睛半閉,香霧在額頭前盤旋,感覺第三眼麻麻的。
我心裡默默問宇宙三個問題:
這香很神祕,說明書第二頁寫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閉眼能看見無量光明──應該是很亮的意思,據說是我的三聖火焰顯靈了。但目前我只感覺一片漆黑,眼皮透進來的光都像是日光燈管。
妹妹還在滑手機,不知在看甚麼短影片。她突然開口:「你是不是又有帳單要繳了?」
「沒有,我現在在看自己內在的神性。」
「……那你剛剛在唸什麼三聖火焰的時候,怎麼看起來快哭了?」
我沒有回。
我只是低頭,看著香灰一點一點掉下來,像我不斷安慰自己的耐心,在空氣裡慢慢灰飛煙滅。我想,也許不是在等答案。再等一點奇蹟,願意幫我接住這些飄不出去的焦慮。
妹妹仍然低頭:「我先借你?」
我說:「不用啦,定存解開還可以,只是我怎麼就累了?」
去年風風火火大賺一場的時候,看似意氣風發,心裡的焦慮還是挺大的。來者不拒,有甚麼做甚麼,只是累了看甚麼都想買,一天伙食費兩三千,最終錢花完了,我人也疲乏,乾脆停下來啥都不幹。
妹妹站起來打開窗戶,窗外陰雨綿綿,只說:「我晚餐也訂好了,所以家裡有靈嗎?」
我看了下廚房方向,不曉得要用哪隻眼睛去看:「以我近視400度的視力,我只看到電磁爐好像很久沒用了,明天來搞點火鍋嗎?」
妹妹回:「可以啊,菜我明天順便帶回來,燙點熱水你總行吧?」
我思考一下鍋子在哪裡,應該沒難度:「打個蛋我也沒失手過。」
空間裡的藍芽喇叭響起佛號輕音樂,最近挺流行的,治焦慮。窗外雨水微露,沒有吹散這一切的風,晴朗的陽光也還沒送到,但就著這口雨,配點咖啡也不錯。
我伸個懶腰,往上瞟到去年買的吊燈:「或許等春天就好了。」
妹妹翻了白眼:「怕甚麼,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