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天空很藍,陽光透過玻璃映在桌上,灑下一層溫暖的光。我輕輕攪動杯中的咖啡,看著白色的奶泡在深色液體上緩緩化開。窗外的人潮川流不息,每個人都在朝自己的方向前進。
我輕輕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帶著咖啡與午後陽光交融的味道,熟悉而遙遠。
嘟……嘟……嘟……電話裡傳來的聲音,告訴我對方早已掛斷很久了。這是我打給他的第四百五十六通電話,今天也不例外,秒掛。距離分手已經來到了56天又17個小時,我常在想在這段感情中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我自認對這段感情我是百分之兩百的付出,為了滿足他的要求我做了多大的改變,他今天說覺得短髮的女生好看,隔天見面時他就看到短髮的我,他說我很沒情趣,在床上就像個木頭,我拚命學習如何取悅他,就為了討他喜歡。我可以為他做任何事只要他喜歡,任何事!!
沒錯!我是個十足的戀愛腦,朋友們都說我這腦沒藥醫了,勸了又勸,但我是一個字都完美的避開,沒讓它溜進我的耳朵裡,生怕影響了我對他的執著。所以在他們聽到我們分手時,他們嘴上平靜的安慰著我「怎麼了?會不會有什麼誤會?沒關係,你值得更好的」,但我就是好像聽到了他們如釋重負在心中吶喊「終於解脫了!」的心聲不斷的傳入我耳裡直達進心裡。
但明明這段感情的開始是他挑起的呀!先說愛我的是他,說不再喜歡我的也是他,早知道這段感情的結果是被他這種斷崖式的分手,我絕不會在他第四次告白時答應他。我到現在還非常清楚當時的情景,他彷彿得到全世界的樣子,笑得那麼純粹,那麼燦爛,全身心的吶喊慶祝著,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有一個人這麼渴望我喜歡我。從那時起我就下定決心要好好守護他這份喜歡。
然而,潮汐來得快,去得更快。
我們曾經幸福得毫無懸念,可太過幸福,竟然也會令人不安。我不禁想,我真的可以一直擁有這份幸福嗎? 家人愛我、朋友關心我、工作順利,甚至連未來都似乎已安排妥當,只等我們結婚、生子,走向人生圓滿。
世界上幸福的人又多了一個我。
改變的開始,是他出差的那天,他打來電話,語氣輕柔:「我要出發了,你要好好吃飯,不要熬夜打遊戲,不要賴床,下班早點回家。」而我只是應付著說好,掛斷電話,轉頭又睡,以至於那天又日常性的遲到。在上班時任性的傳簡訊抱怨他沒叫我起床又遲到了。而這段文字卻遲遲等不到他像往常一樣的道歉,甚至是接下來我的所有訊息、電話他都沒有回應。
一整天,我無數次地猜測他為何不回應,擔憂不安如潮水般湧來。我想過無數種可能,甚至開始害怕——要是他敢出軌,我就化身瘋子鬧得他不得安寧;但如果他出了什麼意外,那我寧願跟他一起離開。我知道這有點誇張,但我當時就是這樣想的。
我通過所有我知道的管道聯繫他,才從他朋友那裏得知他確實在出差,鬆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來了,我安慰自己,他太忙了,回來再好好念他,這次一定不能很快就原諒他。
兩個禮拜後,再見到他,他消瘦了許多,這工作真的是人做的嗎?怎麼可以把一個好好的人操成這樣,本來一肚子的怨氣瞬間化為心疼,難怪沒時間接我電話。我以為他會有很多話要對我說,以往都是這樣,他總是有滔滔不絕的話要說,每一件日常小事都可以說上好久,我們分開了兩個多禮拜,他應該累積了很多事想說吧,可是他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好累,我想趕快回家休息。」
那一刻,彷彿有一個東西正慢慢的從我的心裡消失,現在我才明白那是什麼。他想對我說的日常小事、他眼裡看著我的光以及他像是得到全世界般那樣的喜歡。
回來後,他總是對我忽冷忽熱,雖然說我喜歡那種柏拉圖式的戀愛關係,但這段感情已經慢慢地變成只要我不主動他就會消失,就像一根線綁在柱子上,如果我沒拉著,線隨時會掉下來,我一直在檢討著自己,是不是哪裡出了什麼錯,讓他對我的態度急轉直下,我化身戀愛腦,努力地維持著我們的關係,甚至打破自己之前誇下的海口,決不會為一個男人愛得失去自己,不然我就是小狗!現在我才不管,狗也好貓也好,只要他喜歡,當豬我也願意。
最後,他的一句分手吧,徹底打碎了我引為傲的幸褔人生。
少了他,還算幸福嗎?
他說他喜歡上了別人。我哭了好久好久,我都不知道我這麼能哭的嗎,那個時候如果有人找我去演哭戲,我一定能三秒落淚給他看。我反覆地想起他說喜歡上別人的那句話,心裡總是酸酸的,我明白我和這個人真的沒有以後了,以後他給過你的,沒有給過你的都要給別人了,而我連眼紅的資格都沒有。想到這,我非常的想知道他喜歡上的人是誰, 於是我開始當起偵探,對他身邊所有可能出現的女人開始調查,但都沒有任何收穫。最後還把範圍擴大,把男性也列入調查對象。但就他那樣的單調生活,身邊出現的生物也就那幾個,實在是想不到他到底是喜歡上了誰。本來想就這樣放過他,但心裡總是嚥不下那口氣,於是我開始每天打電話給他,開始搗亂他的生活,讓他知道我也是不好惹的,雖然只是打電話。
但是!!我就是要煩他,最好煩到他換一個號碼,讓我找不到他,但是他就是不換號碼,也沒有封鎖我,甚至每通電話都接起,然後又掛掉。
他一定是懶得換。
我的生活就這樣一直過下去,已經沒這麼難過了,但電話還是照樣打,我就在賭誰會堅持最久,看是誰先得到「您撥的號碼是空號還是您的故人已放棄」。
每打一次電話我就在日記裡畫上一筆,就這樣默默的把「正」字寫滿一面,看著滿滿的”戰績”突然想問自己,這種堅持到底是為了什麼?搞不好人家不痛不癢,生活照樣過下去,搞不好已經把我當成過去式,迎接新人來到。到頭來,這場所謂的戰爭,從一開始就是自己的獨腳戲罷了!
我決定了,要好好生活,放過自己,少了他我也可以好好過,嗯!世界上一定有比他更愛我的男生,我一定要找到他,然後好好跟那個負心漢炫耀,讓他後悔!
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這一口氣能夠把所有的執念一併吐出。我再次打開日記本,看著滿滿的正字,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也有些可悲。我居然用這麼多天的時間,來證明自己對一個已經不愛我的人有多放不下。這不是堅持,這是執迷不悟。
「該停了,真的該停了。」我在心裡對自己說。
於是那一天,我破天荒地沒有撥出電話。我盯著手機螢幕,手指停在通話記錄上,但沒有按下去。那一夜,我第一次在沒有聽到嘟嘟聲的情況下入睡。
日子一天天過去,最初的焦躁與空虛讓我難受得想要放棄,想要再撥一次電話,但每當這種念頭升起,我就深呼吸,轉移注意力,找些事情來做。我開始重拾那些因為他而放棄的興趣,重新閱讀那些曾經喜愛的書籍,去嘗試新的事物,甚至報名了瑜伽課程,讓自己從內到外都能煥然一新。
某天,朋友約我去咖啡廳,我坐在窗邊,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忽然發現,這世界從未因為任何人的離去而停止轉動。我手裡握著的咖啡,帶著微苦的香氣,像極了這段感情——苦澀卻帶點回甘。朋友見我發呆,笑著問:「怎麼了?在想什麼?」
我輕輕搖頭,笑了笑:「沒什麼,只是在想,以前怎麼會這麼傻呢?」
朋友聽了哈哈大笑:「你終於開竅了!來,為你的重生乾杯!」
我也跟著舉杯,心裡明白,這次的舉杯,不只是為了慶祝與朋友的相聚,更是為了慶祝一個新的自己。
日子越過越順,我的世界開始變得更加開闊,也遇見了不少新朋友。我不再執著於過去,而是開始期待未來。
我並不排斥一個戀情的開始,甚至那個人出現時,心中莫名有種期待感。
那天晚上,我和朋友去KTV聚會,唱到一半時想去洗手間。回來的時候,經過包廂前的小舞台,一道熟悉的旋律傳入耳中。
他正坐在舞台上的高腳椅,微微低著頭,背對著光,讓人看不清他的臉。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情感,唱著〈好久不見〉。
我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站在原地看著他。旋律一字一句地滲入心底,那不是刻意的深情,而是發自內心的滄桑與溫柔。明明這首歌已經聽過無數次,但這一刻,卻好像戳中了某個久未觸及的地方。
眼眶,竟有些發熱。
一曲結束,我仍站在原地。
他走下舞台,往我的方向走來,當他看到我時,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幾分調侃:「我唱歌有這麼好聽嗎?」
我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朋友就興奮地迎上去拍了拍他的肩:「欸,你來啦!今天怎麼請得動你?」
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他就是朋友口中的小宇,臨時被邀請來這場聚會。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剛想找個藉口掩飾剛剛的失態,他卻自然地遞來一瓶礦泉水:「喝口水吧,剛剛看你站了好久,該不會真的被我感動哭了吧?」
他的語氣輕快,帶著一種讓人放鬆的感覺,我也不禁笑出聲來。
我們的緣分,從這一刻開始了。
我們慢慢成了朋友。
偶爾分享彼此的生活點滴,他的喜好竟然出奇的跟我一致,討厭蔥、姜、蒜及洋蔥,只要一起吃飯,彼此的第一步都是先把飯裡的”怪物”挑出來,挑完再開始進行神聖的進食儀式,再看到他跟我一樣的行為時,我真的很驚訝,沒想到真的有人跟我一樣都不吃這些食物的配角。
「看吧!真的被我找到跟我一樣的挑食鬼了。」在心裡默默地說。
小宇真的是一個很溫暖的人,他的出現慢慢地取代我身邊空蕩的位置,雖然沒有明說,但身邊的人都默認了他的存在,我開始跟他分享我的故事,甚至把那個幼稚又無聊的小戰爭都跟他說了,但竟管我已經下定決心要接受他了,但我總是忍不住從他的動作、表情、語言裡找尋那個人的痕跡。
他的聲音柔和,帶著淡淡的笑意,與他不同,但我仍會在某個瞬間錯覺那是熟悉的語氣。
他為我披上外套時,我會想起曾經有人也這樣為我做過;他輕聲問我是否吃飽時,我會下意識地想起那些過去的對話。這種感覺讓我矛盾又不安,我害怕自己只是在尋找替代品,害怕自己還沒真正走出那段過去。
有時,他會察覺到我的猶豫,沒有多問,只是默默陪著我,讓我有足夠的時間慢慢適應,慢慢學習如何去愛一個新的人。
直到某一天,我們一起走在公園的長椅旁,他忽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說:「這裡風景很好,我們坐一下吧?」
坐下後,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從書包裡拿出耳機,一隻戴在他的左耳,另一隻遞給我。
「這是我最近喜歡的一首歌,分享給你。」
耳邊響起輕柔的吉他聲——「時光是琥珀,淚一滴滴被反鎖……」
「這是梁靜茹的歌嗎?很好聽耶,但我忘了歌名是什麼?」
「《情歌》,這首很紅呢,我打算下次練這首歌。」
「哇,大家又有耳福了,情歌王子又要重出江湖了。」我笑著調侃他。
但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那神情,我再熟悉不過——是我曾經看見過的眼神。
「只對你唱。」他的語氣堅定又溫柔,雙眼緊緊注視著我,像是在等待我的回應。
那一刻,那一個決定,就好像回到不久前的那個告白,又有一個人在期待著我答案,我心裡好亂,每一個決定都注定一個人的離開。
「謝謝你……」我想說的話有很多,可最後,只剩下這三個字。
他感受到我的遲疑,揉了揉我的頭,笑道:「嗯,不用謝。不過下次要想聽歌,可是要收費的喔!」
他用一貫的輕鬆口吻化解了這一刻的沉重,也一併收起了那些來不及說出口的愛意。
我依舊維持著一個人的狀態,雖然還是偶爾會跟小宇約出來聚聚,但是之前的那些火花還是被我硬生生地吹熄了,我知道如果他還在我的心裡,那對小宇來說就是不公平,這點道德感我還是有的。
接近年底,天氣越來越冷,越來越多的聚會,但心裡藏著人,盡管身邊的人絡繹不絕,但心底還是空空的,彷彿多少人都填不滿,我已經快一個月沒有打電話給他了,打開電話,正要按下去那個號碼時,看到下一個號碼是之前找他時跟他朋友要的手機號碼,想著,既然打給他也會被掛掉,不如從朋友那裏得知他的近況還比較好,我就打這一次,心裡不斷向自己保證,一次就好。
我猶豫了許久,最終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幾聲後,背景很吵,像是在聚會。
「喂?哪位?」
想著這時候他可能也在其中開心地喝酒,心裡就極度不平衡,以至於在對面喂了好幾聲之後我才意識到趕緊回復。「喂……你好,不好意思,我是徐靜好——」
話沒說完,他的朋友突然打斷:「等一下!」
接著,我聽見他對身邊的人說:「我出去一下。」然後,背景聲瞬間安靜,只剩下他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他的朋友終於開口,語氣裡帶著掙扎:「你終於打來了……我等你這通電話很久了,有些話,我知道如果我不說我會後悔一輩子,歲頁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該讓他自己就這樣過下去。」
我皺起眉,心裡湧上一絲不安。「什麼意思?你有話就直說。」
他沉默了一會,然後深吸一口氣:「……他生病了,他……快死了。」
我愣住,心臟像是被狠狠捏住。「什麼?他要死了,誰?誰要死?張歲頁?」我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他沒有去出差,他是去動手術。我們都知道手術成功率很低,但他還是去做了,他說就算成功的機率只有0.1%他也要嘗試,因為妳還需要他,但……手術失敗了,他把自己關在病房裡一個星期,除了醫生他誰也不見。」
世界彷彿瞬間崩塌,我拼命搖頭,試圖否認這個殘酷的事實。「不……不可能……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不告訴我!」
「他不想拖累妳。」朋友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他說,他希望妳能夠擁有完整而幸福的人生,而不是陪著他受苦。他不想讓妳看見他一點一點變虛弱,不想讓妳記住最後的他是什麼樣子……所以他選擇用離開的方式讓妳放下。」
我緊緊捂住嘴,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胸口像是撕裂了一般疼痛。
原來……他自己承受了這麼多。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所謂的「分手」,其實是他用盡所有力氣,為我留下的最後一份溫柔。
十二月三十一日我在前往醫院的路上,手上緊緊握著手機,螢幕上顯示著從朋友那要來的病房房號,我推掉所有的聚會邀請,盛裝打扮,心跳快得像是回到當初與他第一次約會的那一天。我在心中不斷地排演等下見到他時我應該用什麼表情,什麼語氣,讓他知道我也很堅強,不管遇到什麼挑戰,我都可以站在他面前,像他保護我那樣。
車子停下,我迫不及待地下車,奇怪的是,儘管從未來過這家醫院,我卻能精準地找到他的病房,彷彿這條路我已經走過千百次。
在找他的路上,我確實已經演練了好久。
在病房前,我重新調整呼吸,整理好因為奔跑而被風吹亂的髮絲,深呼吸一口氣——終於找到你了。
推開病房的門,我的目光與他交會。他變得好瘦,手上插著點滴管,戴著毛帽,蒼白的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妳怎麼在這裡?」
我揚起笑容:「你說呢?沒人約啊!你知道我最怕寂寞,聽說你跨年一個人過,怕你太可憐,就來陪你了。」
他皺起眉,語氣冷淡:「妳還記得我們分手了嗎?這理由也太爛,快走吧,別吵我休息。」
我輕笑,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到病床旁
:「為什麼?反正我一個人,你也一個人,一起過熱鬧點不是很好嗎?」
「誰告訴妳的?」他冷冷地直視我,「無所謂,現在看到我的樣子是不是覺得解恨了?現在可以收起你的憐憫,把東西拿走,然後滾了嗎?」
最後,眼淚止不住地湧出,卻倔強地直視他,伸出手,輕輕觸摸那張曾經總是對我笑的臉龐。
「你這個大笨蛋、自私鬼、負心漢……」我顫抖著聲音,一滴滴眼淚落下,「我就這麼讓你不信任嗎?為什麼不讓我陪你?什麼叫做讓我擁有完整的幸福人生?少了你,我怎麼可能幸福?」
他別開臉,嘴唇微微顫抖,卻沒說話。
我握住他的手,聲音哽咽:「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好過嗎?你讓我失去你然後怨恨你,連選擇都不給我,這樣真的對我公平嗎?」
他的指尖微微顫動,紅了眼眶。
「……我不值得,你應該要有更好的人生才對。」他的聲音低得像呢喃。
我搖頭,緊緊抱住他。
「才不是,沒有什麼值不值得,因為有你在我的人生變得更好了,我還要謝謝你,現在正在擁抱著你的我真的……真的非常幸福,謝謝你還在,謝謝你等我……」
他的手微微顫抖,終於緩緩抱緊我,眼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妳真的不怕嗎?」他的聲音低啞,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我怕。」我緊緊看著他,嘴角卻帶著淚水浸潤的笑意,「但我更怕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就失去你了。」
他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點頭。
那一夜,我陪在他的病床邊,兩人相視無言,卻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安心。我們沒有看跨年煙火,沒有倒數計時,只有醫院走廊裡微弱的燈光和點滴滴落的聲音。我靠在他的肩上,感受著他的呼吸,感受著他依然還在。
從那天起,我幾乎天天陪伴在他身邊,帶著他喜歡的書、音樂,甚至推著輪椅陪他到醫院的小花園曬太陽。他的病情時好時壞,但每當他看見我,總會露出一抹微笑,彷彿世界依舊美好。
有一天,我們坐在花園的椅子上曬著太陽,我倚靠在他的肩膀,輕聲說:「欸,如果我把這段經歷寫成小說放在網路上,你覺得會紅嗎?」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語氣懶散:「你說那種因為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故意說謊讓另一半離開的老套故事?不會吧,這種劇情太老梗了。」
「你也知道啊,那你還不是這麼做了?」我瞪了他一眼。
他聳聳肩,嘴角帶著一抹調皮的笑意:「這是現實,不是小說,不一樣的。」
我頓了一下,低聲說:「要是真的只是小說就好了……」
氣氛突然變得沉重,我們都沉默了片刻。
過了一會,他輕輕嘆了口氣:「要寫也可以,記得給他們一個好結局。」
我抬起頭看著他:「怎樣才算是好結局?」
他想了想,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女主角很快又遇到了一個能跟他鬥嘴,會與她分享大小事,並對她極好,滿心滿眼都是她的男主角。」
我忍不住笑了:「才不會!故事裡,男主只有一個,就算他不在了,後來的人充其量也只是男二、男三、男四,沒人能取代男主!」
他沒再反駁,靜靜看著我,過了一會兒,嘴角微微上揚。
「無所謂。」他輕聲說,轉過頭看向前方。「只要那個人對你好就好……」
陽光灑落在我們身上,微風拂過,他的手輕輕覆上我的肩,微微用力地握了握。
時光在他身邊變得緩慢又珍貴,每一天都是倒數,卻也充滿愛與溫暖。
我們的對話變得越來越深刻,我們聊起了過去的回憶,聊起了彼此的心願,甚至聊起了未來,這裡大多是他說我聽著:「你之後一定要去冰島看極光一次,然後再來跟我說怎麼樣。」
:「你不去嗎?」我明知故問,卻還是想聽他怎麼回答。
他停住,又笑著跟我說:「去啊,不去怎麼保護你,又不會看地圖。」
你看,他又在亂給承諾了。
他的身體越來越差了,連翻身對他來說都很吃力。
我知道,那一天快要來了。所以我一刻都不敢離開他,每一次分離我都怕是最後的見面,我連睡覺都要緊緊挨著他,我要感受到他的脈搏呼吸,才可以安心。我也知道他一定很痛苦,他在為了我硬撐。
但……還不夠,拜託,拜託……在讓他留在我身邊久一點。
二月十二日
我坐在他床邊,握著他的手,感受到他的脈搏逐漸變成微弱。
他的手依然溫暖讓我有安全感,指尖的觸感讓我想起了我們一起度過的那些美好時光,他的眼神雖然有些迷離,但當他看向我的時候,依然閃爍著熟悉的光芒。
他抬手揉了柔我的頭頂,費力地解開我糾結的頭髮 :「其實上次我只是隨口說的,沒想到你還真的去剪了短髮。」
:「對呀,但意外的是我確實挺適合短髮。」我笑著回應著他
他笑著看著我,沒有回應,我看到他的眼皮越來越重,但他還是在堅持著不閉上眼睛。
我強忍淚水,輕輕附在他耳邊 :「我沒事的,答應你,我會好好吃飯,不會熬夜打遊戲,不會愛賴床,下班了也會早點回家,也會….也會過得很幸福。」
他靜靜地睡去,嘴角還帶著淺淺的微笑,像是做了一場溫柔的夢。
我的眼淚順著臉頰落下,沒有哭喊,我知道,他累了。
多年後,我坐在咖啡廳的角落,窗外的陽光灑在桌面上,映出一片溫暖的光暈。耳機裡循環播放著《好久不見》,陳奕迅的聲音輕輕地唱著,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從心底深處浮現。
耳機裡的歌聲依舊,而我的心情卻已經平靜了許多。我看向窗外的行人,不禁跟著哼起那首歌。咖啡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帶來了些許的溫暖。我閉上眼睛,任由回憶在腦海中流淌。
「最後,他們有了一個孩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輕聲呢喃,像是對自己說,也像是對他說。
鍵盤聲再次響起,我繼續敲打著文字,將這段故事寫完。
對了我忘記介紹自己。
你好,我是歲月靜好的靜好,也是歲頁的靜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