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倫的疑慮,很快就有了變化與進展。
因為就在數天後的晚上,時間九點,當最後一名客人教授結完了帳。
伯倫依照慣例,在大門目送老教授離開,並順便要鎖門之時,他突然看到了道路旁邊的路燈影下,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是動物。
黃色的短毛,高大的身影,胸口一撮白毛,是柴犬。
「等等,你是肥肥嗎?」伯倫急忙往前,突然迎面吹來一陣風,風中帶著涼涼雨絲,伯倫抓起青傘,往前跑去。「肥肥,你的主人在找你。」
只是當伯倫靠近,這疑似肥肥的柴犬,卻是縮了一下。
「小朵,你記得小朵嗎?她一直在找你。」
當伯倫再次靠近,狗狗汪的一聲,急轉身,就這樣跑進了前方道路的陰影處。
看著跑開的狗狗,伯倫追了幾步就停了下來,畢竟狗速豈是人力能追上?
伯倫拿起手機,原本想打電話,但想起此刻已經是晚上九點,於是他想了一下,改成打字。
「小朵,我好像看到肥肥了,是晚上九點咖啡館關門的時間,要不要過來一起等?」
然後,當伯倫放下手機,他回憶剛才畫面,肥肥轉身奔跑時一隻腳縮著,身體不太協調,應該是受傷了。
肥肥受傷啦?就算是受傷,也該有行動能力,但,為什麼牠不回家找小朵?
*
第二天,小朵始終沒有出現,正當時間逼近九點,咖啡館即將關門,老教授將外套掛在手上,來到櫃臺結帳。
「謝謝。」伯倫將找回的零錢,放到了老教授手上。
「少年,你好像在等人?」教授接過零錢時,面露微笑。
「哈,被您發現啦。」伯倫笑著。「我認識一個女孩,正在找她的狗,昨天晚上託您的福,我好像看到那隻狗啦。」
「真的啊,找到失散的狗狗啦,恭喜。」老教授微微一笑,朝門外走去。「今天晚上肯定會下雨了。」
「您怎麼知道?」
「因為我是老人啊。」教授呵呵笑著。「天氣變化時,我的皮膚與骨頭,都會開始酸痛,人年紀大了,身體就像天氣感測器一樣準確。」
「呵呵,原來如此,辛苦您啦。」伯倫也笑了,他喜歡教授的樂觀。
「淋雨是辛苦的,不論是誰。」教授走到門外,再次撐起了他的黑色大傘,傘下的他,莫名給人一種莊嚴氣氛。「別忘記替人撐傘啊,少年。」
好,但伯倫還來不及回答,教授已經往外走去,而且腳程還莫名其妙的快,一眨眼就離開了咖啡館前的道路,只剩下一丁點背影。
「步速也太快了吧!不是才說自己年紀大了嗎?」伯倫想追,發現自己根本追不上。「上次追狗也失敗,這次追老先生也落後,天啊,我真的是年輕人嗎?」
正當伯倫自我感嘆之際,忽然,門又傳來叮咚一聲。
然後,一張清新可愛的臉,從門後露了出來。「伯倫哥哥,聽說你發現肥肥了?」
小朵的笑容,與生俱來的清新氣質,彷彿也感染了咖啡館,讓伯倫精神一振。
「有一點像,所以要妳親自來鑑定。」伯倫回應小朵的笑容,也跟著微笑。「但不知道為什麼,牠一見到我就跑掉了。」
「跑掉了?肥肥很不怕人的啊。」小朵歪頭。
「我也不知道。」伯倫搖頭。「但如果真的是肥肥,我猜牠不會離開太遠,又加上牠的腳似乎受傷了,等一下我們一起去找找。」
「好!謝謝你,伯倫哥哥。」
「不過,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伯倫回想起肥肥那雙聰明的眼睛,決定說出自己內心的疑慮。「妳說,肥肥是一隻很聰明的狗,是嗎?」
「嗯!沒錯!牠超聰明的,陪我一起喝咖啡牛乳,還會保護我。」
「如果昨天下午真的是肥肥,表示牠不是被人抓走,牠這麼聰明,又還有基本的行動力,為什麼只是在附近徘徊?而不是直接跑回家找妳?」
「……」小朵看著伯倫,大眼睛眨了兩下。
「這點我想不太通,妳家很遠嗎?」
「不遠,我念大學在外面租房子,就在前面的商圈。」小朵聲音放低。
「我想也是,畢竟妳會一直在這附近發傳單,表示就住在附近。」伯倫看著小朵。「除非昨天下午我看到的不是肥肥?」
「聽特徵很像。」小朵低聲地說。
「那到底怎麼回事呢?」伯倫依舊不解。
「因為那件事。」小朵說到這,原本清新的氣質,突然變得陰鬱起來。「因為發生了那件事。」
「什麼事……」
「伯倫大哥,我怕。」
「怕?」
「對,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小朵說到這,雙手環住自己的肩膀,還瑟瑟發抖起來。
「那,」伯倫呆住,他想安慰眼前這女孩,但他唯一會做的事情,只有那麼一件。「要不,我替妳泡杯咖啡?」
「嗯。」
「就是晴雨咖啡館,特調摩卡。」伯倫微笑。「保證,超像咖啡牛奶保久乳。」
聽到咖啡牛奶保久乳,小朵雖然依然害怕,卻笑了出來。
「伯倫哥,我不是說你的摩卡是保久乳啦,我真的很不會喝咖啡。」
「不,這是讚美。」伯倫已經開始動手了,俐落的在沖出熱氣,滴出咖啡,香氣也跟著出來了。「人家不是說,小時候吃的東西最好吃嗎?能回到人記憶中的味道,是最高的讚美。」
「嗯。」當小朵接過了這杯咖啡。
那熟悉的氣味,有著咖啡,牛奶,還帶著巧克力甜味的分子,盈滿小朵的鼻腔,她眼眶已經紅了。
然後,當她喝下第一口摩卡,她閉著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開口,說起了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