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
汎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兩髦、實維我儀。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汎彼柏舟、在彼河側。髧彼兩髦、實維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2. 注釋
1. 汎:漂浮。
2. 柏舟:柏木製的船,象徵堅貞不移。
3. 中河:河中。
4. 髧:頭髮垂下的樣子。
5. 兩髦:指兩位年輕男子。
6. 儀:配偶、心上人。
7. 矢:發誓。
8. 靡它:不改變,不變心。
9. 母:母親,此處作感嘆詞用。
10. 天只:天啊,表示呼天。
11. 不諒:不體諒、不明白。
12. 河側:河邊。
13. 特:唯一、特別。
14. 慝:邪惡、變心。
3. 白話文
那柏木的小船漂浮在那條河的中央。那兩個頭髮垂落的少年,是我所愛慕的人。發誓至死都不改變心意。母親啊,蒼天啊,為何不理解我的心?
那柏木的小船漂浮在那條河的岸邊。那兩個頭髮垂落的少年,是我唯一所愛之人。發誓至死都不懷邪念、不變心。母親啊,蒼天啊,為何不體諒我的真心?
4. 總結
這首詩表達了一位女子對心上人堅貞不渝的愛情以及對世俗誤解的控訴。她發誓至死不變心,然而卻得不到母親與上天的理解,抒發了內心的苦悶與不平。
啟示如下:
1. 真摯的感情可能無法被世俗或家人理解。
2. 愛情中的忠貞是人格的一種體現。
3. 面對誤解與阻礙,堅守本心更顯難能可貴。
4. 抒情詩可表現個人情感與社會壓力之間的衝突。
《牆有茨》
1. 原文
牆有茨、不可埽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醜也。
牆有茨、不可襄也。中冓之言、不可詳也。所可詳也、言之長也。
牆有茨、不可束也。中冓之言、不可讀也。所可讀也、言之辱也。
2. 注釋
1. 牆有茨:牆上有荊棘,喻指阻隔或險惡環境。
2. 不可埽 / 襄 / 束:不可掃除 / 協助修補 / 收束,皆表「難以處理、不可干預」。
3. 中冓之言:內室之言,比喻內部機密、私下議論。
4. 不可道 / 詳 / 讀:不能說出 / 詳細說明 / 誦讀,皆表「不宜外泄」。
5. 所可道也、言之醜也:若能說出口的話,其內容也是可恥的。
6. 所可詳也、言之長也:若能詳述的話,也是冗長難聽的話。
7. 所可讀也、言之辱也:若能讀出的話,其內容是羞辱人的話。
3. 白話文
牆上長滿了荊棘,無法清掃;
內部的話語不能說出來,
即使能說的,也是不堪入耳的話。
牆上長滿荊棘,無法修補;
內部的話語不能詳述,
即使能詳述,也只是冗長難聽的閒話。
牆上長滿荊棘,無法收束;
內部的話語不能誦讀,
即使能讀出來,也是羞辱他人的言語。
4. 總結
這組詩句以「牆有茨」象徵內部的不安與衝突,反覆強調私下的言論既不可傳也不值得傳,寓意對流言蜚語、私下中傷的厭惡與警戒。
啟示
流言多傷人,寧可守口如瓶。
對於內部紛爭與閒話,慎言是智慧的選擇。
口舌之禍常起於無謂的談論,當以誠實與節制為本。
《君子偕老》
1. 原文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髮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揚且之皙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縐絺、是紲袢也。子之清揚、揚且之顏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2. 注釋
1. 君子偕老:與君子共度終老。
2. 副笄六珈:形容女子頭上華麗的飾物,象徵婚配之美。
3. 委委佗佗:儀態悠然、雍容大度。
4. 象服是宜:穿著象牙圖飾的禮服,很得體合宜。
5. 子之不淑:你卻不賢淑。
6. 玼兮玼兮:華美閃耀貌。
7. 翟:雉羽飾物,象徵高貴華麗。
8. 鬒髮如云:黑髮濃密如雲。
9. 不屑髢也:不需假髮。
10. 瑱、揥:耳飾、簪飾。
11. 揚且之皙也:容貌潔白俊秀。
12. 胡然而天/帝也:怎能如此美如天人!
13. 瑳兮瑳兮:光潔貌。
14. 展也:舉止舒展得體。
15. 縐絺:細緻的織物。
16. 紲袢:系帶、衣帶。
17. 清揚:美麗的眼神。
18. 邦之媛也:國中的美女、才女。
3. 白話文
和君子相伴終老,頭上插著六件精緻的珈飾。舉止從容大方,如山岳般沉穩,如江河般流暢,穿著象牙紋飾的禮服也非常合宜。可惜你卻不賢淑,這樣怎麼辦才好?
多麼光彩耀眼,是她的雉羽飾物。黑髮如雲,不需戴假髮;耳飾如玉,簪飾如象牙,膚色潔白美麗。怎麼會這麼像天人?像神明一般?
潔白光亮,是她舉止的舒展。披著細緻的衣物,腰間繫著絲帶。你眼神清亮,容貌秀麗,舉止大方,是國中難得的才女。
4. 總結
這組詩句融合讚美與感嘆,前段先舉婚嫁情景與裝飾華麗,卻轉而指責女子不賢淑;中後段又充滿對女子儀容儀態的高度讚嘆,呈現複雜的情感糾葛。
啟示
外表的華麗不敵內在的品德。
賢淑與否,決定一段關係的長久與和諧。
人的價值不只在美貌,更在德行與舉止。
《桑中》
1. 原文
爰采唐矣、沬之鄉矣。云誰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麥矣、沬之北矣。云誰之思、美孟弋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葑矣、沬之東矣。云誰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2. 注釋
1. 爰采唐矣:在這裡採摘唐草(野菜名)。
2. 沬之鄉矣:在沬地附近的村落。
3. 云誰之思:說是思念誰呢?
4. 美孟姜矣:是那位美麗的孟姜。
5. 期我乎桑中:在桑林中與我約會。
6. 要我乎上宮:在上宮(高處的宮殿或聚會地)與我相會。
7. 送我乎淇之上矣:送我到淇水之畔。
8. 采麥、采葑:分別是採摘小麥與蕪菁菜。
9. 孟弋、孟庸:皆為人名,應為三位女子的名字。
3. 白話文
在沬地的村落,我去採摘野菜。你問我思念的是誰?是那位美麗的孟姜啊。她曾在桑林中與我約會,在高台之上與我幽會,又送我到淇水岸邊。
我到沬地的北邊採麥,心中思念的是誰?是那位美麗的孟弋。她和我相約在桑林中、相會在上宮中,又送我到淇水之上。
我到沬地東邊採蕪菁,心中思念的又是誰?是那位美麗的孟庸。她與我約會的地點與前兩人相同,皆在桑林、上宮,並送別我於淇水岸邊。
4. 總結
這首詩表現男子對三位女子的思念與柔情,描寫與她們幽會、約定、送別的場景,節奏反覆,情感纏綿,頗具抒情之美。
啟示
恩愛的記憶常與特定場景相連,令人難忘。
愛情中的細節與重複,是情感真實與深厚的象徵。
傳統詩歌中常以自然場景烘托情意,使情境更為真摯動人。
《鶉之奔奔》
1. 原文
鶉之奔奔、鵲之彊彊。
人之無良、我以為兄。
鵲之彊彊、鶉之奔奔。
人之無良、我以為君。
2. 注釋
1. 鶉之奔奔:鵪鶉跳躍奔跑的樣子,象徵輕浮不定。
2. 鵲之彊彊:喜鵲強健有力的樣子,象徵外表強勢。
3. 人之無良:指人的品性不善、無道德。
4. 我以為兄:我曾視他為兄長。
5. 我以為君:我曾視他為君主或尊敬的人。
3. 白話文
鵪鶉那樣地跳躍奔跑,喜鵲那樣地強健剛強。那個人品性不端,我卻曾把他當作兄長看待。
喜鵲強健剛強,鵪鶉奔跑輕佻。那人品格卑劣,我卻曾把他當作君主看待。
4. 總結
這首詩借禽鳥形象來諷刺人品低劣者的虛偽與輕浮,對自己過去錯信之情深感悔恨。
啟示
看人不可只憑外表或表現,內在品德更為關鍵。
感情與信任若無回應,終將成為自我傷害的根源。
詩中運用對比與重複,使感情的諷刺與悲憤更顯深刻。
《定之方中》
1. 原文
定之方中、作于楚宮。揆之以日、作于楚室。樹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
升彼虛矣、以望楚矣。望楚與堂、景山與京。降觀于桑、卜云其吉、終然允臧。
靈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駕、說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淵、騋牝三千。
2. 注釋
1. 定之方中:選擇正中之地,表示建築選址。
2. 作于楚宮 / 楚室:於楚地建宮室。
3. 揆之以日:以良辰吉日來推算規劃。
4. 榛栗、椅桐梓漆:皆為良木,適合製琴瑟器物。
5. 爰伐琴瑟:因此伐木以製琴瑟。
6. 升彼虛矣:登高處(虛:高地)觀望。
7. 景山與京:楚地的山與都邑。
8. 卜云其吉、終然允臧:卜筮說是吉利,最後果然美好。
9. 靈雨既零:吉雨已降。
10. 倌人:管理馬匹的人,這裡指僕從。
11. 星言夙駕:天未亮就出發。
12. 說于桑田:於桑田上勞作、活動。
13. 匪直也人:這些人非普通之輩。
14. 秉心塞淵:內心深沉誠篤。
15. 騋牝三千:優良雌馬三千,象徵富庶與軍備充足。
3. 白話文
選好正中的地方,建於楚地的宮室;以良辰規劃,起造於楚地殿堂。種植榛、栗、梓、桐、漆等良木,因此伐木來製琴與瑟。
登高處眺望楚地,看見宮殿、山陵與都城。下來觀察桑田,占卜說吉利,最後果然安妥如願。
吉雨降下,命令僕從準備馬車。天還未亮就啟程,到桑田勞作。這些人並非尋常之輩,內心誠篤如深淵,有三千匹優良母馬。
4. 總結
本詩描寫楚地建宮、立室、開發土地與安定人民的過程,展現一種國家安定、資源豐富、人才誠信的理想景象。
啟示
建設事業應講求選址吉日與資源準備,才能順利成功。
國家繁榮需有誠實可靠的人才與豐足的資源。
自然與人事的和諧配合,是興盛的重要基礎。
《蝃蝀》
1. 原文
蝃蝀在東、莫之敢指。女子有行、遠父母兄弟。
朝隮于西、崇朝其雨。女子有行、遠兄弟父母。
乃如之人也、懷昏姻也。大無信也、不知命也。
2. 注釋
1. 蝃蝀:天上的彩虹,古人認為是不祥之兆。
2. 莫之敢指:沒有人敢指點它(因為視為不祥)。
3. 女子有行:女子出嫁。
4. 遠父母兄弟 / 遠兄弟父母:離開父母兄弟,反覆言之強調女子出嫁後的離別。
5. 朝隮于西:早晨雲氣向西聚集。
6. 崇朝其雨:整個早晨都在下雨。象徵愁思連綿。
7. 乃如之人也:嫁過去的人。
8. 懷昏姻也:心懷婚姻之事。
9. 大無信也:極度無信,不守承諾。
10. 不知命也:不知天命,不知理義。
3. 白話文
天邊出現東方的彩虹,沒人敢指它。女子即將出嫁,要離開父母與兄弟。
雲氣聚於西方,整個早晨都在下雨。女子離家遠嫁,離開親人。
那個被選作丈夫的人,只是懷著結親之念,卻極不可信,不懂天命與正道。
4. 總結
此詩表達女子出嫁時的哀怨與不安,譴責那位男子不講信義、不知禮義,讓女子感到悲涼與無奈。
啟示
婚姻大事應慎重選擇對象,德行比門第更重要。
出嫁女子背離親人,情感上的掙扎與期盼不容忽視。
誠信與知命是為人處世、尤其在婚姻中不可或缺的品德。
《相鼠》
1. 原文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2. 注釋
1. 相鼠:觀看老鼠。
2. 有皮 / 有齒 / 有體:老鼠雖有皮毛、牙齒、身體,比喻外貌齊全。
3. 人而無儀:人若無禮儀(儀:儀表、禮節)。
4. 不死何為:不如去死,活著有何意義。
5. 止:止步、行止,指行為規矩。
6. 何俟:何必等待。
7. 禮:禮節、禮貌。
8. 胡不遄死:為何不趕快死去(遄:迅速)。
3. 白話文
看看那老鼠,牠雖然有皮毛,但若人沒有禮儀,那還活著做什麼?
看看那老鼠,牠雖然有牙齒,但人若沒有行為準則,又何必苟活?
看看那老鼠,牠雖然有身體,但人若沒有禮貌,為何不早點死?
4. 總結
這首詩嚴厲譴責那些不講禮儀、不守行止、不知廉恥之人,認為這樣的人連老鼠都不如,活著毫無意義。
啟示
為人不可無禮,禮儀是人之根本。
行為端正、舉止有度,是做人最基本的要求。
外表與生理特徵不能代表一個人的價值,內在品德才是關鍵。
《干旄》
1. 原文
孑孑干旄、在浚之郊。素絲紕之、良馬四之。彼姝者子、何以畀之。
孑孑干旟、在浚之都。素絲組之、良馬五之。彼姝者子、何以予之。
孑孑干旌、在浚之城。素絲祝之、良馬六之。彼姝者子、何以告之。
2. 注釋
1. 孑孑:旌旗飄揚貌。
2. 干旄 / 干旟 / 干旌:指不同形式的旗幟(旄、旟、旌皆為古代軍用或儀仗旗幟)。
3. 浚:地名,在今河南。
4. 郊 / 都 / 城:分別指郊外、都城、市城,呈遞進關係。
5. 素絲紕之 / 組之 / 祝之:用白絲綢織成、編成、紮成,皆指製作旗幟的過程。
6. 良馬四之 / 五之 / 六之:用四、五、六匹好馬駕車(表示聘禮等級提升)。
7. 彼姝者子:那位美麗的女子。
8. 畀之 / 予之 / 告之:交給她、給她、告訴她(皆為擬娶或贈與之意)。
3. 白話文
旌旗飄揚,在浚地的郊外。用素絲編製旗幟,四匹良馬拉車。那位美麗的女子,要用什麼來娶她?
旌旗飄揚,在浚地的都城。用素絲編成旗幟,五匹良馬拉車。那位美麗的女子,要用什麼來迎娶她?
旌旗飄揚,在浚地的城中。用素絲紮成旗幟,六匹良馬拉車。那位美麗的女子,要用什麼來告知她?
4. 總結
這組詩展現了古代男子追求美麗女子的情景,隨著場景與聘禮層層升高,反映出對婚姻莊重的態度與對女子的重視。
啟示
婚姻是慎重之事,需誠心籌備與尊重對方。
美麗女子值得以隆重之禮相待,亦顯示婚姻的社會價值與禮節。
詩中遞進式描寫,象徵人情感從萌動到熱烈的自然過程。
《載馳》
1. 原文
載馳載驅、歸唁衛侯。驅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則憂。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視爾不臧、我思不遠。既不我嘉、不能旋濟。視爾不臧、我思不閟。
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懷、亦各有行。許人尤之、眾穉且狂。
我行其野、芃芃其麥。控于大邦、誰因誰極。大夫君子、無我有尤。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
2. 注釋
1. 載馳載驅:不停奔馳,形容心急火燎。
2. 歸唁衛侯:回去慰問衛國國君。
3. 漕:地名。
4. 大夫跋涉:指出使的大夫奔波辛勞。
5. 嘉:讚許、欣賞。
6. 旋反 / 旋濟:返回、回來。
7. 臧:善、美好。
8. 不閟:不隱藏,表露無遺。
9. 阿丘:小丘陵。
10. 蝱:虻,一種會叮咬的昆蟲。
11. 女子善懷:女子心地柔善、易懷念。
12. 許人:指許國的人。
13. 眾穉且狂:群眾幼稚且狂妄。
14. 芃芃其麥:形容麥子繁茂。
15. 控于大邦:通使於大國,指與大國建立外交關係。
16. 誰因誰極:誰是媒介、誰是極限,意即誰能幫助、誰能約束。
17. 尤:責難、指責。
18. 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你百般思量,不如我所行之正。
3. 白話文
我不停奔馳驅策,趕回去探望衛侯。駕車緩緩而行,終於來到漕地。想到使者一路跋涉,我心中充滿憂愁。
既然你不欣賞我,我也無法回轉;你看我不好,但我對你的思念不曾遙遠。你既不肯接納我,我也不能再渡河;你不以我為善,我的思念仍毫不掩飾。
我登上那山丘,是為了採集虻蟲。女子心地柔善,也各自有志向。許國人卻責備我,其實群眾幼稚又輕狂。
我走在郊野,田間麥子茂盛。我與大國交往,誰能做我靠山,誰能制衡我?那些大夫君子們,請不要苛責我。你們想得再多,也不如我行得正。
4. 總結
詩人描寫奔走於外交與使務之間的憂苦,訴說自身的忠誠與誠意卻得不到理解與讚賞,也批評他人對自己的非議,顯出強烈的委屈與正直的堅持。
啟示
忠誠不一定會被即時理解,但應堅守初心。
在人言可畏的環境中,行正比言辯更重要。
評價一個人應看其實行,而非只聽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