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三行人的墓葬方式
〈十三行生活〉同為十三行博物館的常設展之一,透過出土的玻璃製品、陶器、石器、鐵渣、銅幣、骨骼,以及墓葬等展品,向觀眾勾勒出史前十三行人的日常生活、工藝技術與對外交流。事實上,我對十三行文化的理解相當片面,完全縮限在教科書當中的專有名詞裡。因此,唯一的印象便只有:十三行文化是北台灣金屬器時代的代表性文化。而鐵器之外,十三行人的生活究竟是如何運行的,便有著相當大的空白與缺失。所幸藉由這次展覽,讓我得以填補這段史前史,一方面讓我發現自己在理解歷史的過程中,不經意會出現的斷裂性,另一方面,也讓我對十三行人有著更具體的想像。為此,我將透過三個例子來說明我的想法與感受。
首先,在十三行文化遺址中出土了不少用於鎚擊物品與磨製器物的凹石和砥石,而根據使用場合的不同,其形狀、大小也會有所落差。在我的印象裡,打製石器,磨製石器,再到陶器與金屬器的製作,是一段線性的過程。因此,我並未預期到在當時的時空背景下,打製和磨製器物的習慣依然存在。而根據館方所展出的凹石還能發現,這些石頭的形狀近乎一致,皆屬於圓潤厚實的石頭。同時,因為長期用於敲擊,所以圓心位置都有明顯凹陷,讓我感到些許驚訝。難道他們不會敲一敲不耐煩,遂調整石頭撞擊的位置,繼而使石頭各處有不同尺寸的凹陷嗎?而且,從這些石頭的大小跟厚度來看,它們的重量應該不輕,但為甚麼卻沒有發現小型的凹石供人們隨身攜帶及使用呢?無論如何,這些石器的發現皆反映出十三行人的實際生活中,仍會透過不同類型的石頭達成特定目的,因而讓我得以意識到,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並不會憑空出現或消失。而要想在缺乏文字記錄的時代尋找他們的蹤跡,往往僅能在文化之間有意無意的傳承與延續中一瞥端倪。
其次,則是被學者推測為十三行人在生前配戴及死後隨葬的玻璃製品,其多為臂環、耳飾,且從製作方式與原料來看,它們有相當高的機率是來自東南亞地區。在看到示意圖之後,我腦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是:「哇嗚~好想戴戴看他們的耳環!」當代常見的耳環分為耳針式及耳夾式,由於耳飾的重量會直接拉扯耳垂,在日常生活中,市面上通常少見過大、過重且過粗的耳環。然而出土的玻璃玦乍看之下,完全與這樣的特徵背道而馳,因此我相當好奇要如何配戴這些手工藝品。與此同時,結合課程的文本及既有的考古證據可以發現,鐵器時代的台灣出土了大量與東南亞和南亞風格、技術相近的玻璃製品,儘管考古學家難以推論這些物品是如何來到台灣的,但既然台灣的環境缺乏製作玻璃的原料,那便有較高的機率顯示這些玻璃製品是舶來品。據此,它們為甚麼那麼受到人們的歡迎便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尤其在交通不易的年代,外來特有的產品難道不應該物以稀為貴嗎?怎麼反倒能夠發掘到這麼多玻璃呢?而且這些玻璃製品大多有一定的口徑,將其固定在特定位置時,難道不會阻礙到血液循環嗎?如果策展人願意放一個仿製品讓我體驗一下實際的配戴狀況,那我會很感激的……最後,則是展廳中間,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墓葬。雖然老師曾說在博物館出現的骨頭多為仿製品,但是館方所呈現的樣態卻讓我覺得相當逼真,進而陷入懷疑。但由於相關介紹也沒有特別說明,所以我至今還是不清楚他們是不是真的。透過遺骸體現出來的是十三行人的生死觀與習俗,即將死者側身屈膝,面海埋葬。這與我淺薄的想像大相逕庭,因為我以為出土的墓葬若未經過外部因素干擾,都是面朝上,以平躺的姿態被發現。因此,我一方面因為新的刺激而感到新奇有趣,但另一方面,卻也因館方未針對這樣的姿勢加以說明而感到惋惜,但能夠初步地感受到墓葬跟人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仍舊讓我感到開心。而其中一個疑似為母子骨骸的展品讓我記憶最為猶新。雖然不知道他們葬在一起的原因為何,也不清楚兩具骨骸真正的關係,但不知道為甚麼,他們呈現出一種「即便死去,我也依然保護著你」的氛圍。雖然可能與親屬關係不那麼地貼切,但是這種「浪漫」卻讓我覺得他們真的存在過。
整體來看,這是一個很淺白的展覽。因為除卻鐵器技術的實驗紀錄外,針對其它的出土器物及墓葬都沒有太多的著墨與介紹。然而,它卻在一定程度上填補了學校教育中未曾出現的十三行人的生活景象,令我備感新鮮。雖然在觀展後不見得因此更鍾情於歷史,或直接萌生出對於考古發掘的熱忱,但因為原先黑白的史前史被慢慢染上了色彩,因此,我也開始默默期待有朝一日,能夠親眼見證「他們」出土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