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對精神科護理較有興趣,民國92年我到了一間榮民體系的醫院擔任護理師,我對於榮民伯伯的印象來自小時候,看著騎腳踏車沿路叫賣饅頭的伯伯,那個香噴噴熱騰騰的山東饅頭太好吃.太經典了,我總是希望伯伯的饅頭趕快賣完早點回家休息...還有隔壁公寓的李伯伯,他每次看到我,都把我抱得高高的,說我好可愛是個小美女,我隱隱約約知道,李伯伯想要有一個像我一樣的女兒,鄰居的小朋友很多,每到過年時,李伯伯只會特別包給我壓歲錢,有一次,我跟爸爸有事情去找李伯伯,我看到李伯伯很快速的把桌上寒酸的菜收進冰箱,但我還是看到了,當時真的很想哭,爸爸說李伯伯很想結婚,但是錢被媒人婆騙光了,是一筆很大的數目,國小5年級時,我家搬離了台北市安居街,就完全斷了訊息
這間榮民醫院位置較偏鄉,小夜班跟大夜班都是一個護理人員上班,搭配1-2名看護和1位協助的大哥,慢性精神科病房總是滿床,要消化50床的工作量,品質的部分就很難兼顧,在20多年前的護理文化是非常封閉保守的,而病人"跌倒"則是非常重大的一件事情,依情節重大,要寫報告.被責罵.甚至被扣薪都有可能,為了方便做事,看護們白天將病人下床用約束帶綁在輪椅一天,三餐都是細碎水稀飯,餵食快速也不管病人是否燙口,晚間19點半即開始上床,四肢約束包尿布,晚上的藥物劑量重,為了讓病人好睡不吵,其實很多病人只是輕度到中度老人失智或退化,就要接受這樣不受尊重的酷刑,伯伯總是吶喊:我到底犯了什麼錯?我以前替國家打戰,我觸犯哪個法??我看了好難過,在當時,牴觸這個照顧文化的,只會被人身攻擊霸凌,慢性病房唯一的男社工,斥責這種不人道行為,但是後果他自己也招架不住,我私下跟他說,原來有人的想法跟我一樣,我覺得我是在害人,我像是個機器人,不是在做護理工作...
民國94年我離開了這個令人難過的護理界,這幾年帶著學生去日本看著先進的長照產業及日本對待長輩的尊重思維,日本很早以前就運用自立支援照顧的模式,延緩身體功能退化及重拾自信心,照顧長輩跟照顧嬰兒一樣細心...試想,如果為了好照顧,將嬰兒整天四肢約束包尿布,有味道才換,飲食千篇一律,會是如何? 我們不會如此對待嬰兒吧!因此,長輩退化了,只要用心照顧,每天復健及漸進式運動,他們的身心靈一定會愈來愈健康,這才是有尊嚴的長照底蘊...
很開心多年前,有位自己創業的社工,將日本自立支援照顧模式引進台灣,也讓自己員工體驗一日活動,用麵粉等物模擬排泄物包在尿布穿上,四肢約束在床上的感受體驗,連記者也一同來體驗感受,大家都表示真的是非常非常不舒服....這些年很高興,護理照顧的封閉漸漸變了,雖然在長照工作的學生跟我說:台灣的照顧差日本太多了.....但是我們期待,台灣未來的照顧產業會進步到讓人豎起大拇指喊"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