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時期的夜晚,其實沒什麼了不起的。
但如果你問我最常在哪裡醉過頭、笑到翻掉、或被灌到懷疑人生,那我會毫不猶豫地回答:「K Bar。」
老K當時住的宿舍條件算蠻不錯的。除了房間不小,還有一個陽台,更厲害的是陽台外頭還連著一片鐵皮,底下是學舍的車棚。
這個鐵皮後來成為許多故事的起點,也成為老K躲避酒精的最後防線。先別急,等等會提到。
K Bar這名字不是他自己取的,是我們這群愛亂跑的傢伙們硬灌給他宿舍的。
那時大家最喜歡晚上閒來無事就去別人家串門子,老K的房間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自帶磁場,不管你有沒有說要去,走著走著腳就往那邊去了。門口永遠有人脫鞋,陽台永遠有人抽菸,房間裡永遠有個空位等你坐下。
如果你問:「屏東晚上那麼無聊要幹嘛?」
我會說,對,真的蠻無聊的。這裡沒有夜店,也沒什麼酒吧。
但也正因為沒有「現成的夜生活」,所以你得自己動手生出一個。
你可以夜遊,可以夜酌,也可以夜半衝進老K的房間說:「欸,今天來一杯嗎?」
那晚最經典的場景發生在某次學長們齊聚回屏的晚上。
新生代對上舊世代,一場擋酒大戰就此展開。
我當時滿懷熱血,找了幾個同期的夥伴組成我們這一屆的「擋酒部隊」。
其中一位兄弟還信心滿滿帶了幾個新面孔,一副「今夜我們要把蝙蝠學長那代灌回去」的樣子。
結果事實證明,歷史是會重演的,薑還是老的辣。
蝙蝠他們根本沒在開玩笑的,那些看似和平的乾杯,都是準備精準爆擊的伏筆。
我們的擋酒部隊撐不到半場就潰堤,有人昏睡在書桌前,有人抱著垃圾桶深情對唱,現場像災後重建一樣混亂。
而災後的主攻目標很快就轉向了——屋主老K。
只記得他一開始還試圖用他那套「躲酒舞」閃躲,結果根本沒用。這群學長根本沒在鳥你舞得漂不漂亮,直接一輪一輪硬灌。
老K在最後受不了,突然大喊「不要逼我」,然後真的一腳一腳爬上了他陽台外的那片鐵皮。
大家當場傻住,看著他蹲在屋頂邊緣,像個受困的靈魂。
「你們再敬我,我真的睡在這裡了!」
那時我高喊:「老K,你躺在那邊,明天會被太陽曬死!」
但他充耳不聞,彷彿寧可曬死也不要醉死。
鐵皮上吹著屏東微溫的夜風,他整個人橫躺著,像是準備與清醒和宿醉同歸於盡。
我們也沒辦法,只好放過他,轉去攻擊別人。
但那晚我其實有種莫名的感動。那是一場亂七八糟的醉局,卻也是一場亂中有序的革命。
新一屆的我們,在K Bar這個奇妙的空間裡,第一次正式跟上一屆碰撞、被碾壓、然後自嘲地成為了下一批「會被講成傳說」的人。
在K Bar醉生夢死的日子,我們就是這樣,在灌酒與灌心的過程中,慢慢有了彼此。
笑罵之中,其實也悄悄有了點凝聚力。你說那是不是革命?
可能是吧,只是我們的旗子是台啤罐,口號是「不要逼我」,根據地是老K的宿舍而已。
青春不一定要多精彩,但一定要有一個像K Bar這樣的地方,讓你醉得心甘情願,吐得名正言順。